顾雪君无序的意识流与意沧浪的意识体交织,让这具身体一时间处于混乱之中,身体失去控制,自然当即瘫倒下来。
    意沧浪选的时刻好巧不巧,恰好是在顾雪君被管家唤醒,兴冲冲去看他久未曾见的宁叔叔的时候。
    顾雪君心智虽只有七岁,然而往日向来乖巧懂事,宁独秀疼他不行,除了不许他随便出门,便不曾有过限制,整个宁府上下,便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是以他一路跑来,竟无人敢拦。
    他闯进门之前还傻傻地记着宁叔叔的教导,在门口欢快地叫了声:宁叔叔!推开门,迎面便是满室氤氲袅袅的水雾。
    宁独秀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刚想训斥又想到这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忽然便见上一刻还笑得天真烂漫的顾雪君软软地倒下来。
    哗啦
    晶莹的水花簌簌落在宁独秀光滑的身体上,随即蜿蜒着滑落。宁独秀双臂已经稳稳抱住了顾雪君,避免了他摔到地上去的悲惨命运。
    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宁独秀皱眉看着怀中双眸紧闭,似乎十分痛苦的男孩:雪君你怎么了!从来八风不动的男人,此刻竟显露出十分的惊惶!
    顾雪君的脑识之内,意沧浪初步整合了凌乱的意识,但也只是囵吞将之暂时安抚。不再那般杂乱的脑识瞬间感受到了方才因为激烈碰撞而引发的头疼,宁独秀担心的问语仿佛隔着遥远天际传来。
    意沧浪下意识想要回复一句没事,然而脑袋却又分明还涨得发疼。从未当过痴儿的意沧浪没有料到,在这时候身体竟然自觉地做出了平日习惯的反应:
    顾雪君往那个能够带给自己安全的怀里蜷了蜷,声音里带上哭腔,委委屈屈道:雪君,疼
    高大如成.人的年轻男人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清澈的眸子仿佛小鹿一般干净,痛苦让他眼角疼出了泪花。
    他被清隽的男人紧紧地抱着,安安稳稳地呆在对方的怀抱里,仿佛被整个世界保护了一般。在他天真童稚的世界里,并不曾考虑到自己昨天晚上特意为迎接宁叔叔回家、挑选了许久的新衣裳,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皱皱巴巴,更因为紧贴在他宁叔叔身上变得湿漉漉了。
    宁独秀清秀的眉眼一压,拧着眉,冲外头提高了嗓子:来人!去请医生!
    一番兵荒马乱后,顾雪君已经被心忧的宁老爷就近安置在自己房中的床上,还带着太阳味道的被子将他裹成一个蚕蛹,严丝合缝,全身上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头。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洋医生将听诊器从被子底下抽出来,摘下耳挂,卷着舌头吐出腔调怪怪的官话冲着在旁边焦心等待的宁老板: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并没有什么别的异状,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够醒过来。
    宁老板只穿着一件浴袍,腰间随意地系着根腰带,微敞的衣襟露出玉白的胸膛。从来最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男人,此时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耳边,额前还落下几丝碎发。
    他双手环胸,鼻梁上同样挂着一副在家里才戴的金丝边眼镜,然而比洋医生矮上近一个头的男人,此时却散发着骇人而凌厉的气势。审视的目光,让洋医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雪夜里一把银锐的刀,月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炫目的光。
    洋医生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给吓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板,想要重申一下自己是教会的在籍人员,享有大使馆的人身保护。
    当然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宁老板那能刺穿人似的视线便从他身上移开了。
    因为躺在床上的病人呜咽着发出一声呻.吟。
    ※
    六六自认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优秀系统,温柔贤惠、乖巧懂事、体贴能干,完全没有许多其他同款系统的高冷、毒舌、龟毛等等稀奇古怪的设定,始终勤勤恳恳地惯行着出厂设定,勉力为每一任宿主提供春天般如家的温暖。
    说是每一任,其实也就两任。
    但比起大部分只经历过一人就被的主神格式化AI回炉重造的系统来说,六六绝对可以说是炒鸡幸运的啦!更别提第二任宿主成功突破了轮回世界壁垒时,居然还记得把它打包带走简直可以说是万千系统的奋斗目标、机生楷模了。
    然而现在,被无数后辈复制程序流裱入数据库以待细细瞻仰的系统六六大可爱,正面临着十分纠结的问题。
    宿主进入这具身体之后,最坏的情形之一就发生了。无论六六发什么消息都是泥牛入海,影讯全无。终于,联络不上宿主的六六哭晕在厕所,欲哭无泪地面对一个壮烈的事实:
    他好像和宿主失联了
    ※
    顾雪君睁开眼睛,大脑一片乱糟糟的混沌,眼前视线模糊朦胧,说不出是哪里传来的痛楚阵阵传来,而近在咫尺的,是熟悉到融入呼吸似的气息,于是简单直接的思维都没有想过掩饰,依赖的喘息与呻|吟便倾泻而出。
    尽管浑浑噩噩,顾雪君直觉上的敏锐却发挥到了极致,面前这个人有着最让自己安心的一切,此刻陷于一片混乱的意识能够感受到对方灵魂能引动那样熟悉的悸动,而简单得堪称白纸似的身体却也毫不抗拒对方气息的侵入。
    这让此刻混乱的顾雪君当即就做出了决定:他一把圈住对方劲瘦的窄腰,整个人便赖在对方身上不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