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或许会有碎嘴的人说道一二,没事的。”但这种情况是建立在王根宝没事的前提下。他若是今晚出了事,陈茵能够想象会有多少指指点点落在自己和刘菊芬的身上。
  思考了一下,陈茵还是说道:“妈,要不然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看一眼,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凶猛的人言到底是落不到她们母女身上了。
  陈茵知道,身为医者是不该有她这样的想法和做法的,可想想医闹时候的血腥,想想刘金凤甩向原主的刀子,她真的无法做到心无芥蒂的去给刘金凤的孩子看病。
  刘菊芬有些担忧,陈茵说道:“妈,放心吧,我有分寸。”
  王金牛家距离陈家并不远,陈茵过去的时候,便瞧见他们家灯火通明。快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恰看到王金牛从拐了弯,去敲了王大牛家的门。
  敲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开门,王金牛将事情说了一下,那边似乎答应下来,还跟着王金牛一块儿过来了。
  王金牛看到陈茵站在门口,面上便是一阵喜悦。
  陈茵抿了抿唇,“进去再说吧。”
  “诶,好好,好的。”
  去了屋里,陈茵就看到方大夫站在病床前,皱着眉头显然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
  见到陈茵,方大夫便十分惊喜,“嗯,我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还得再看。”
  刘金凤坐在床头,整个人都像是落败的斗鸡,红着眼眶满脸都是焦急,这般瞧着倒是有了几分慈母的样子,也叫人看着顺眼了许多。
  陈茵一边给王根宝诊脉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忽然暴喘,面色乌暗,不曾出汗。喉咙见痰鸣噜噜,唇色发青,四肢发冷。
  “在孩子发病之前,可有吃过什么?”
  刘金凤回忆了一下,“就是正常吃了饭,没有吃什么别的。”
  王金牛却忽然插嘴说道:“有,今晚孩子吃了两块肥肉,饭也比平日里吃的多了些。”
  刘金凤脸色顿时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吃肉还能吃坏了身体吗?我就说应该立刻送孩子去县医院,你非要说让陈茵这贱……这丫头来看,你看看她这都什么意思?我还能去害了我儿子?”
  王金牛忽然一巴掌扇在了刘金凤的脸上,黑着脸,神色很是难看。
  他今晚上又跪又求的,好容易让陈茵过来了一趟,儿子这病到底是什么说法,他也得听听陈茵说的才是,自家婆娘忽然发疯,可不是要将人给逼走?
  王金牛还觉得,儿子现在这样说不定真就是那两块肥肉的错。全家吃的都是熬过油之后的肉渣,都没事儿,偏偏吃了肥肉块的儿子病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陈茵一听,对于王根宝的病症心里就有数了,这病好治,小青龙汤加味,一剂而愈。
  第017章 赔礼道歉
  只是她正要开方,脑海中交叠出现的却是刘金凤嚣张蛮横不讲理,以及医院里病人家属持刀狰狞砍人骂着他们是白衣屠夫的两张脸,有刘金凤这样的家属,陈茵是真的不想开方。
  转头看着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王根宝,陈茵心中极为不忍。
  医生,本就是为了解除病人痛苦而存在的职业,可现在她明明有药方可以开,可内心还是挣扎着无法下笔。
  若是爷爷知道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她能采药制药给人看病,可又因为心里这道坎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心有疑虑,开不了药方。不管是她上辈子的爷爷,还是这辈子无缘得见的父亲,都会对她失望不已的吧?
  陈茵以前觉得,既然过不去那道坎,咽不下那口气,那就只给她认可的病人治病就是,其他的一律拒绝就好。可瞧瞧现在,她遇到了第一个想拒绝的病人,但决然的拒绝真有那么简单吗?
  这个方子一旦开出来,签上了她的名字,她就要负责到底。
  王金牛和王大牛将陈茵脸上的犹豫挣扎看的清清楚楚,王大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陈茵并不言语。
  陈茵想了一会儿,终于是转过身对刘金凤说道:“方子我可以开,只是我有几个条件得事先说明。”
  刘金凤还不曾开口,王金牛便已经说道:“你说你说,只要能救我儿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第一,当初王二丫推我下水,虽然后来我妈跟你吵过一回,可你们家一没有道歉赔礼,也没有登门探望,王二丫也没有向我道过谦,这件事,我们家人一直耿耿于怀。”
  陈茵没好的时候,刘菊芬就一直守在她的床头,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找王二丫和刘金凤的麻烦。可王家当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不曾登门探望致歉。
  等到陈茵好了,刘菊芬去找刘金凤讨说法,刘金凤却说:“我们家二丫也摔到了,这两相抵消你们还想要什么说法?不就是破落户想要讹我们呗,我告诉你,你休想。再说,陈茵那丫头命硬的很,那不是没事了吗?都已经没事了,你还想要什么说法?”
  刘菊芬还想说什么,刘金凤却是撒泼起来没脸没皮的,最终两人也只是大吵了一架,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事后听她妈说,王大牛好像为着这事儿去找过王金牛,却被王金牛装傻充愣的唬弄过去了。
  原身已经死了,若是没有她穿越而来,王二丫就是妥妥的杀人罪,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而她现在不过是想要替原身要来一声道歉和忏悔。
  “好,我答应。”
  “第二,方子开出来,用不用在于你们,若是用了,就需要付给我诊金。”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第三,药方上所需药材咱们这儿的卫生站并不齐全,还需要去县里的卫生所,你们可以找县里的老中医看看方子,瞧瞧药方有没有问题,也可以送去县医院看诊,但是若送去县医院,病人情况如何就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了。”
  “好,这个我也同意。”
  “还请方大夫和王队长给我做个见证。”
  二人点头,陈茵将刚刚这三条写在药方单子的前面,又有方大夫和王队长以及王金牛签了字,她才将药方写下,“将孩子也带着,去抓药吧。”
  陈茵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王根宝的病症只是看着吓人,到了县里不管是用她的方子还是去县医院,都可以治疗,是以陈茵也不大着急。
  今日行事,虽然违背了医德,可陈茵却并不后悔。
  等到他们到县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王金牛敲开卫生所的门,拿出方子急吼吼的让人给抓药。王大牛抱着王根宝进了卫生所,卫生所抓药的大夫医术或许并不高兴,但是药材对症与否还是知道的。
  王大牛问道:“大夫,麻烦您给瞧瞧这方子可对症?”
  抓药大夫先是皱了皱眉头,他如今医术还不能出师,只能算是学徒。既然他们都已经有了药方,何故还要多问?贸然对别人的病患指手画脚,这是医界十分忌讳的事情。
  待到他接过药方,看到药方上面那三条仿佛是约法三章的内容,抓药大夫心中了然。
  待看到药方下面写着,记:
  症:寒喘夹食
  方:小青龙汤加味(桂枝、白芍、炙草、生半夏、云苓、干姜、五味子、麻黄、细辛、莱菔子、炙紫苑、炙冬花、带壳白果各5克,白芥子10克,鲜生姜5片。
  再下面便是陈茵的签名。
  抓药大夫看着药方便连连点头,身为医者开方抓药便要如此严谨才是。
  他又去王大牛旁边看了孩子的症状,确实对症,说道:“从脉象和孩子表现来看,这药方确实对症,至于抓药喝还是去县医院,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刘金凤连忙说道:“抓药,我们抓药。”
  既然陈茵开出了药方,方大夫在旁看着觉得没有问题,现在这位大夫看着也说没有什么问题,她当然选择按方抓药。
  去县里医院,花的钱肯定比抓药的钱多的多了,她又不傻。至于陈茵说的诊金,刘金凤压根就没有放在心里过。
  抓药大夫抓好药之后,卫生所就有现成的熬药的地方,王金牛等人便索性在这儿熬了药给王根宝服下。一刻钟之后,病人面色好转,紧接着沉沉睡去。
  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王金牛始终不放心,又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检查了一下,果然没有什么问题。
  陈茵从王家回去,就看到刘菊芬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陈茵心中一暖,走了过去,“妈,你怎么不去睡觉?”
  “我们茵茵第一次出诊,还是夜诊,妈不放心,自然要等着你回来才能安心。”
  陈茵嗔怪道:“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还守着一直等我不成?若是你因为我生病了,我心里才该难受呢。”
  刘菊芬只是笑笑,“好了好了,妈也就等这么一次,往后不等了。对了,跟我说说,情况怎么样?”
  “我们回屋说。”
  到了屋里,陈茵就将在王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靠在刘菊芬怀里,低着声音问道:“妈,你说若是爹他知道我身为医者,对病人却没有慈悲之心,会不会怪我?会不会对我失望?”
  她这些天几乎将陈汉生留下的医案手札看了遍,越看便越是觉得他果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医,医德高尚急病人之所急,令人十分敬佩。
  她能够那么快打破内心的那道坚冰,陈汉生对她的影响是很大的。
  刘菊芬一手搂着她,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声音轻柔充满了安抚的力量,“怎么会呢?你能够这么保护自己,你爹高兴还不来及呢,怎么会怪你?你继承了他的天分,他会因你而感到自豪,又怎么会对你失望?”
  “真的吗?”
  “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茵当真想了想,发现刘菊芬还当真从未骗过她,这才点点头,“妈,时间不早了,我去睡会儿,你也多睡一会儿啊。”
  “知道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陈茵忽而想到,这陈汉生或许是他们陈家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吧?那些手札的笔迹她倒是陌生的很,可有些内容她还有印象,只是看的时候陈茵只以为是自己从前看过的医书上的内容。
  她摇摇头,这说不来也不过都是她的猜测而已,至于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她也无从考证了,不如闭上眼睛好好睡觉,早起又是新的一天,也要继续为好好活着而努力奋斗。
  “治疗寒喘夹食症一例,功德值100,请宿主再接再厉。”
  早上醒来,陈茵就听到这道美妙的声音,整个人心情都变得灿烂起来。
  起床、洗漱,吃早饭的时候,陈茵还在想着等王金牛家的人回来,她得去讨要诊金,没有想到她早饭吃完刚从鸡窝溜达了一圈回来,王金牛就已经将诊金送了过来。
  诊金两毛钱并着十个鸡蛋,王金牛看着刘菊芬,脸上还带着些许愧疚,“这是给陈茵丫头昨夜出诊的诊金,这十个鸡蛋是为着上回二丫将陈茵推下水的事情,一直没有来道歉,是我们的错。”
  刘菊芬脸色变了变,接着又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诊金和鸡蛋。
  陈茵走过来说道:“我们昨天说好的,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
  王金牛脸色也不大好看,说道:“明天,明天你刘婶带着二丫来向你赔礼道歉。”
  在他过来之前,刘金凤那倒霉婆娘还想着要赖掉给陈茵的诊金,王金牛平日里就觉得这婆娘蠢,可看在她给自己生了个儿子的份儿上,很多时候他都不跟她计较,也想着给她留些脸面。且有时候,有些便宜他也想占,既然有刘金凤跳出来,他只需要装傻就是。
  可谁知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这婆娘还如此愚蠢,王金牛气的上手甩了她两个巴掌。
  第018章 莱菔子
  王金牛走后不久,陈冬葵从外面回来,看到家里的鸡蛋,知道是王金牛上门道歉来的,便说道:“看来,他们家还算有明事理的人。”
  刘菊芬冷冷的笑了一声,“什么明事理?你以为他媳妇干的事情他不知道?不过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坏事儿都让他媳妇出面,倒是比他媳妇还要惹人厌恶。”
  第二天苏溪月,刘金凤就领着王二丫来了陈家,陈茵瞧着刘金凤脸上分明还肿着,显然是被人扇了巴掌,看着力道还不轻。
  王二丫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平日里她妈在家也说过陈茵克亲的那些话,她只不过就是在陈茵面前说了出来而已,怎么她说就是错,如今竟然还要给陈茵赔礼道歉?
  她本是不愿意来的,只是昨日王金牛发火,实在是太可怕了,眼看着那两巴掌落在她妈脸上,王二丫可不想自己也被揍,她从小活儿干的不少,可却也没有被那样揍过,心中恐惧之下,到底还是跟她妈一块儿到了陈家。
  “茵……茵茵啊,以前都是婶子错了,婶子不该说那样的话,主席都说了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不能相信,婶子那就是一时糊涂,没有想到说的话竟然都传了出去,还让这么多人都传开了。”嘴上这般说,可心底却觉得这些流言若是传开了才好了,将来无一人敢相看她,往后就留在家里当个老姑娘,等到刘菊芬死了,在她两个嫂子手底下讨生活,生不如死才好。
  如此想着,刘金凤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的和善亲切起来。若非她眼中恶意不减,陈茵都要以为她当真是真心诚意的过来道歉的了。
  陈茵抿着唇没有说话,刘金凤就好似在唱独角戏一般,有些尴尬,内心也有几分埋怨。她推了推身边的王二丫,“二丫,上回都是你不对,还不快给你茵茵姐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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