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大手摸索着替姚夏擦拭泪水,窦太后说道:其实啊,他要几个女人你就给他几个,宫里最不怕的是分宠,最怕的是独宠,后宫里的女人多了,心就分散了,反倒会念着你,夫妻的情分最伤不得了,你啊,好好地调养身子,生几个孩子,你就不会天天想着他了,女人啊,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姚夏抽噎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不成,现在松了口,以后就没法收回了,要么就一个都不准,要么我就再也不理他。
    窦太后摸了摸姚夏的脸,你的脾气跟你母亲一模一样,可她是公主,你是皇后啊,她闹得再凶,陈侯也不敢跟她要说法,你嫁的却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你压着他,他就要恼,你让着他,才有好处。阿娇,当初你要嫁进宫的时候,我就不高兴,现在受气,知道难受了
    姚夏没有再说话,窦太后却能想象得到她倔强的样子,知道劝不来,只好叹了一口气,等你吃了亏,就知道祖母劝你的话一点都不假,你只盼着祖母长寿吧,有祖母在,总不会看着彘儿给你委屈受。
    姚夏抱住了窦太后,却知道这个看似精力旺盛的祖母时日不多了,再过几年,窦太后病故,朝政大权会被刘彻逐一收拢回去,那时候,即便嚣张如陈阿娇,也只能忍气。
    刘彻下朝回来的时候是沉着脸的,他实行新政,意在扶持支持自己的大臣上位,迅速夺取话语权,然而朝中重臣基本上都是三朝元老,信奉文帝无为而治,以太皇太后的旨意为尊,今日更是过分,他提出的两项改策全被驳回,满朝文武跪了一地,然而这些人看似谦恭,却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气得摔了奏牍,直接罢朝。
    天天无为而治无为而治,那就让天下自治好了!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就为了在奏牍上写个阅吗
    刘彻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回到宫里,刚想去甘泉宫,就听内侍黄时小声地说道:陛下,皇后早起去了太后宫里,现下在太皇太后处,已经一个早上了。
    刘彻气得来回走了好几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黄时,你好似不太喜欢皇后
    黄时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辩白,陛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啊!
    刘彻冷笑一声,一脚踹在黄时的心口,朕是在气头上,但脑子没坏,朕平生最恨别人把朕当猴子耍,拖出去,腰斩!
    黄时吓得连连叩头,涕泗横流,陛下,陛下!奴婢跟了陛下八年了,奴婢只是心疼陛下,陛下在朝上那么辛苦,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却让陛下内外受气,连个妃嫔都不许陛下纳,奴婢为陛下不平啊!
    来人,拖出去,不必腰斩,斩首厚葬。刘彻话音一落,原本有些踌躇的侍卫再不犹豫,黄时被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斩了黄时,刘彻的气顺了一点,想喝口茶,刚要叫黄时,就想起人已经没了,他烦躁地点了一个小黄门去倒茶,不想伺候的茶水有些过烫口了,他一把砸了茶盏。
    正在这时,外头通报皇后来了,刘彻原本不想见,但还是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姚夏没有穿曳地华服,脸上的妆比昨日素淡了一些,却也光彩照人,刘彻看得倒是顺眼,但心气不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遣走了宫人,走了过来。
    朝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想行新政,一会儿要改藩,一会儿要尊儒,一会儿还要扩军,祖母都跟我说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姚夏在刘彻的身边坐了下来,极为自然地给他按了按肩膀。
    刘彻有些不太习惯她的温柔,然而听到祖母两个字,却立刻像一个点炸的药桶,怒道:朕还能想做什么你去问问你的好祖母,她到底想让朕做什么!
    姚夏噗嗤一声笑了,抬手给刘彻把垂落的几根发丝顺好,才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彻张口想说,却又把嘴闭上了,恨声说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姚夏眨了眨眼睛,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别生气了,我跟祖母才不是一伙的,我跟你才是一伙的,真的。
    刘彻想到昨夜的温存,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情绪稍微有些稳定了,但还是烦躁得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
    姚夏挑眉,知道你要削诸王,知道你要立儒学,知道你要扩军队,知道你想打匈奴
    刘彻一时有些怔愣,祖母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别老冤枉祖母,你的那些新政目的性多强啊,是个人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跟我说,你现在最想的是不是强军政,你想跟匈奴打仗。姚夏看着刘彻的双眼,问道。
    姚夏的眼神是全然信赖的,带着一点猜中的小得意,却很干净,不带丝毫朝堂诡谲的阴影,刘彻不知不觉有些放松了下来,他早就很习惯和陈阿娇平等对话了,故而也没有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确实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但其他的那些也很重要,自从高祖开国,诸王的封地一天比一天多,实力一天比一天强,也是迫在眉睫,如今百家学说各有各理,人心不聚,若天底下的文人都是儒家君子,天下可稳,黄老之治是为休养生息,如今盛世太平,无为只能平添贪腐,使政局混乱,朕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做,祖母却觉得我在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