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蒋媒婆来了?”沈采萱万分诧异,“她来做什么?”
    蒋媒婆和他儿子中了断肠丸,为了活命,她应当忙着变卖家产,凑齐一千两银子的买命钱。
    这个时候,她不在县城变卖家产,怎么还有闲心来沈家溜达?
    这,这不符合常理!
    沈采萱料想蒋媒婆突然跑来沈家,这里面必然有重大缘故。
    偏生她现在人在杨家,当着杨家婆媳的面,不便细问。
    沈采萱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婉拒了杨家婆媳的留饭,忙领着苏氏等人往回赶。
    一回到沈家二房的住所,性急的沈采薇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快,快说说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正榕也不绕弯子,当即细细讲来。
    话说,苏氏母女仨前往杨家之后,沈家二房就剩下了沈世华和沈正榕。
    按照剧本,沈世华得装虚弱,躺床上歇息,沈正榕则必须在一旁服侍。
    可事实上,沈世华好得很,身体倍儿棒,根本就不需要别人来服侍他。
    沈正榕闲得发毛,便想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打探敌情。
    尽管沈采萱说了,没必要去打探严氏等人在密谋些什么,可沈正榕犹豫片刻,还是跑去听壁脚了。
    屋里,严氏、秦氏和沈月娴先是痛骂沈家二房,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随后秦氏出主意说,找个由头,让沈家二房净身出户。
    沈月婵自然是想都不想,连声附和,严氏则沉吟良久,说这事儿不好办,得要从长计议。
    她们仨正说着呢,忽然间沈正扬跑过来敲门了,说是以前来过的媒婆又来了。
    以前来过的媒婆?
    一听这话,蹲在窗外的沈正榕心里就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尽管隔着窗子,无法看见那媒婆的相貌,可一听那媒婆的声音,沈正榕立刻就分辨了出来——来人正是蒋媒婆。
    蒋媒婆此行,主要是为了落实那两门亲事,催促严氏赶紧把沈采薇和沈采萱嫁过去。
    严氏就告诉蒋媒婆,那两门亲事是不可能成了,因为二房已经托人前往那两户人家打探,了解到了那两门亲事里暗藏的猫腻,明确表示不会把二房的两个姑娘往火坑里推。
    说完这话,严氏就催促蒋媒婆赶紧走,说她要是不立刻就撤,待会儿被二房的人撞上,识破了身份,绝对免不了一顿打。
    尽管被下了逐客令,但或许是心有不甘,不甘心白走这一趟,钱媒磨磨蹭蹭不肯走,没过多久,她将视线投向沈月婵,开始给她说起了亲。
    据说,邻县的镇上有一大户人家,家中良田千亩,瓦舍百间,铺子若干,甚是豪富。
    他家主人姓赵,人称“赵员外”。
    赵员外今年三十有五,却膝下荒凉,别说儿子了,女儿都没有一个。
    按理说,赵员外这种情况,早就该纳妾生子了。
    奈何赵员外的原配是个河东狮,她宁愿丈夫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回来,也不肯让丈夫讨小老婆生庶子。
    今年春天,事情出现了转机——那河东狮狠狠摔了一跤,撞到了要紧的地方,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至今都还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河东狮动不了了,赵员外的心思却开始活泛了起来。
    就在昨天,赵员外找到了蒋媒婆,说自己要娶平妻,让她给介绍一个。
    赵员外对平妻的要求很简单——年轻貌美好生养,但有一点,必须要快,得要尽快嫁过去。
    无他,他想生儿子都快想疯了,迫不及待要抱着新娶回来的平妻,开始传宗接代的大业。
    蒋媒婆想来想去,觉得沈月婵蛮合适的,就特地跑来找严氏了,希望严氏能够考虑考虑。
    听说那位赵员外今年都三十五了,而且不是正经续弦,只是娶平妻而已,严氏不做多想,断然拒绝。
    不过,相比起态度坚决的严氏,沈月婵的态度就比较暧昧了——她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是一个劲儿的问来问去,不断打听赵员外和赵家的底细。
    蒋媒婆看出沈月婵动了心,忙添油加醋的夸耀了一番赵员外的人品长相以及赵家的万贯家私,还说赵员外出手阔绰,愿意拿出三百两银子作为聘礼。
    值得一提的是,蒋媒婆说了,那河东狮眼看着就没几天好活了,绝对挨不过这个夏天,等她一蹬腿,赵员外必定会把平妻扶正。
    所以说,现在嫁过去,说是平妻,实则就是正室。
    蒋媒婆说着说着,别说沈月婵了,就连严氏也有些心动了。
    渐渐的,严氏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不再断然拒绝,而是改口说要考虑考虑。
    蒋媒婆就说,考虑可以,但得要快,最迟明天就必须给她回复。
    要知道,赵员外性急,他筹划着大后天就把平妻迎娶进门,这样一来,蒋媒婆最晚得在后天就把人选给定下来。
    倘若沈家不同意这门亲事,就及早告诉她,她好赶紧去物色新的人选。
    说完这些,蒋媒婆准备告辞离开了。
    临行前,蒋媒婆再三强调,这样好的亲事实在难得,要不是看在自己与严氏和沈月娴相交一场的份上,她才不会私下里跑来告诉严氏,早就大肆宣扬出去了。一经宣扬,管保好多人家都争着抢着要将自家姑娘嫁入赵家,哪里还轮得到沈家?总而言之,希望沈家能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蒋媒婆前脚离开,严氏后脚就让沈正杨把沈寿海、沈世荣以及沈世富请了回来。
    沈月婵和她的父母兄长关起门来商议了半天,终于达成一致。
    在他们看来,这门亲事可以结,但有个前提——在这门亲事上,蒋媒婆所言不假,没有半字虚言。
    商议完毕,沈世荣和沈世富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村里雇车,驱车前往那座小镇,实地考察赵家的情况。
    听了沈正榕打探回来的消息,沈采萱恍然大悟:“我说蒋媒婆怎么忽然间跑这儿来了呢?原来是舍不得变卖家产,跑这儿来捞钱了。”
    苏氏拍了拍胸脯:“好险,好险!要不是咱事先打听了,搞不好就被蒋媒婆得逞了!”
    沈世华也一脸庆幸:“可不就是!”
    “这个蒋媒婆,呵,捞钱的心思很急切啊!先前两门亲事没成,当场就说出另外一门亲事来,不依不饶,定要促成亲事。啧啧,看来她还就盯上沈家了,非得从沈家赚点谢媒钱回去才甘心。”沈采萱似笑非笑,“我是真的没想到,钱媒婆说亲,会说到了沈月婵身上,让她去当平妻。”
    “平妻?切,说得好听而已,其实就是个妾!”沈采薇冷嘲热讽道,“平日里沈月婵总摆出一张高高在上的嘴脸,清高得不得了。以前家里给她说亲,她总是嫌弃人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谁都看不上。
    “我一直很好奇,她能嫁个什么如意郎君?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然上赶着去做妾!果然,什么清高啊,都是装出来的,一沾上钱就现了原形。哼,有其母必有其女,娘是个表里不一的,生下来的女儿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沈月婵就一惟利是图的小人,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丝毫不奇怪。”沈采萱露出困惑的神情,“奇怪的是,就沈月婵那样的,她值得人家花整整三百两娶回家吗?”
    正常情况下,这一带的聘礼在五到十两之间。
    考虑到沈月婵是去给人家做妾,且那什么赵员外都已经三十五了,这算是委屈年轻貌美的沈月婵了,为了补偿她,可以适当的提高一些聘礼的规格。
    但,撑死了,也就给个三十两吧,断断没有给三百两的道理!
    三百两,都够买十几二十个黄花大闺女了,用来买一个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沈月婵,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中有鬼!
    “当然不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门亲事里必定有鬼!也就只有那些利欲熏心,被钱财糊住了眼睛的家伙,才会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沈采薇冷笑出声,“倘若不晓得钱媒婆的底细,信了她的鬼话,那还情有可原。明明知道钱媒婆是个什么货色,还相信她给介绍的亲事,到时候上了当、受了骗,那叫活该!”
    这个时候,沈采薇敏锐的察觉到,沈世华和苏氏的表情很不自然,隐隐流露出些许不忍,心生警惕,告诫道:“上当不上当的,都是那帮人自找的,咱可管不着!爹,娘,你们可不要烂好心发作,跑去多管闲事啊!”
    沈正榕也道:“沈月婵那么坏,让她自作自受吧,咱就别管她了。”
    沈世华和苏氏闻言,面面相觑,犹豫良久,缓缓的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他们夫妇确实很恨沈月婵,恨她差点葬送了沈采萱和沈正榕的性命,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恨不得她去死一死。
    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在他们夫妇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沈月婵能够平安度过这一生。
    毕竟,沈月婵,那是他们夫妇珍爱了十几年的妹妹,哪里舍得让她去死呢?
    现如今,沈月婵明摆着是在往绝路上走,他们夫妇看在眼里,心有不忍,忍不住想要去提醒一二,让她停下那找死的脚步。
    但,沈月婵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的儿女。
    既然儿女都强烈反对他们夫妇去插手沈月婵的亲事,他们夫妇只好袖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