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迅昌与他对视一眼,主动走进去,冲他抬了抬下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陈岭:“师父,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别说一个不足月的小婴儿,就是个大活人也不可能在土下密闭的空间中熬过八天,不说饿死,光是缺氧这一点就足够要人性命。
    赵迅昌背着手问道:“你可还记得风水学中的裀褥。”
    “记得。”陈岭认真道,“裀褥指风水穴前地势低平的位置,这种地方的土质松软,周围树木茂密。是真龙余气凝结之地。”
    赵迅昌接着说道:“若是天杰地灵,再借助龙穴余气,裀褥之地便能长成地生胎,即昆仑胎。”
    裀褥之地后面一定有贵龙穴位,昆仑胎形成后,会像蝉一样爬行,抵达龙穴后便会吸食龙气,缓慢成长。
    想起昱和山的荒芜,陈岭眼皮子一跳:“师父的意思是……”
    “正是。”知道小徒弟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儿,赵迅昌笑着说,“也是巧合,当初你被放入的地方,恰好就是昆仑胎的位置。昆仑胎该是被你临死前的生气吸引,爬到了你的身体里,机缘巧合共存七天后竟然与你的尚未脱壳的魂魄融合。”
    说到这儿,赵迅昌的脸色又暗了下来:“只是临死前残留的死气始终影响到你体内的阴阳平衡,直到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阴气占据上风。”
    “这就是为什么,十八岁后我开始屡屡撞邪。”陈岭喃喃。
    陈爸爸插了一句:“当初那张黄表纸,也是赵老先生所写,这件事还是在邀请老先生回家,在书房详谈后我们才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放心的把儿子交给赵迅昌。
    说起往事,赵迅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个跟踪变态狂,“二十年前,我恰好在追踪一只厉鬼所化的夷,那东西没了鬼气和形体,一入昱和山便没了踪影,就是在那时候,我发现了泥土下的动静。”
    昆仑胎是天地灵气和地埋龙穴余气的凝结,对于新死的婴儿来说,或许会是一次新生。
    可既然他都知道的事,没道理一个千年老鬼不会知道。
    为了不让夷去吸收昆仑胎的灵气和龙气,赵迅昌特意守在附近,直到第八天傍晚,已经死掉的婴儿活了,有力的嚎啕哭声从土壤下传了出来。
    正想出去把孩子挖出来,陈家夫妻俩到了。
    赵迅昌道:“你们夫妻二人面相和善,是好人,孩子跟着我只能四处游荡,跟着你们却能有安定的生活,于是我便一路悄悄跟着你们,确定你们会好好待那孩子后,我才写下那张黄表纸。一来是孩子死而复生必定遭人忌惮,二来,是不想让那夷发现他,抢夺那具躯壳。”
    可由老天爷写下的命数,无人能更改。
    “陈岭体内的阴阳平衡被打破后,我只能带他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好借助龙气重新平衡阴阳,同时通过学习术法吸收灵气,促使昆仑胎和魂魄更好的融合。”
    而昱和山也因为丢失的灵气复返,重新焕发生机。
    赵迅昌抬头看向小徒弟:“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只夷会在失踪多年后化魔,更加没想到他居然又盯上你。”
    他愧疚道:“是我大意了。”
    厉鬼从魙成夷,由夷化为希,最后希死无形成为魔,这其中过程的艰险痛苦比地狱酷刑有过之而不及。那不仅仅需要残酷的自我折磨,还需要最强的意志和执念。
    没有人能料到,夷居然能熬过那万般折磨存活下来。
    在陈爸爸带着黄表纸离开后,赵迅昌的追踪仍旧没有结果,他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那只夷或许已经死在了化为希的过程中。
    陈岭想起当初城隍说的话:“爸爸说,村长说有专家到村里检查过土壤,我猜那些专家应该就是特调部的人。夷就是那时候跟上李道玄,潜伏在他身体或者附近的。”
    否则没道理李道玄一个好好的正常人,不跟着同事去查看昱和山,反而在潭水边静坐了三个小时。
    那三个小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迅昌摇头叹息,说到底,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少有他的责任,若是他当初继续追查下去,没准就真的查到青玄观头上了呢。
    陈岭见师父叹息不止,心知他是在愧疚,道:“师父,青玄观里住着不少高人,连他们都没发现,只能说明当时那只夷已经成功化希。无形无声,与空气没有区别了,除非它主动现身,没有人能发现它。”
    赵迅昌抬手摸了把小徒弟的脑袋:“臭小子长大了,还知道来安慰我了。放心吧,我可不会钻牛角尖。只能说,都是命吧。”
    说到李道玄,不可避免的会让人想起江域。
    陈岭眼神黯淡了下去,低声问道:“师父,你在地府有熟识的阴差么,我想问问江域的情况。”
    江域自出现开始,就总是陪在他身边,让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永远不会离开。
    可当对方真的离开后,陈岭才茫然无措的发现,自己对江域的了解太少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老天爷针对,不知道他如果不见了,自己该去哪里找他……
    更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