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女人,干瘪的皮肉紧紧黏在她的骨骼上,四肢被铁丝紧紧捆绑,如同一具木乃伊僵硬的站在墙壁中。
    水泥灰布满了她的脸,遮住了她到死都仍旧睁开的眼睛。
    她的嘴长得很大,里面塞满了水泥,眼眶下方有两行黑色的痕迹,那是她生前用鲜血和眼泪凝结出的求救和呼喊。
    疯狂的范小舟突然停一切动作,她像是不认识一般,困惑的看向那具干尸。
    陈岭将尸体从墙壁中抱出来,放到地上,轻轻揩掉上面沾着的水泥渣。
    德牧眼神沉静地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看,丝毫不为人类的情绪所动。
    相比起这只大狗,吴伟伟再看向那张面容凶戾的女鬼时,多了几分怜悯。
    他低头在身上一番翻找,递给陈岭一包纸巾,随后看向范小舟:“我们是来帮你的,不会伤害你。”
    范小舟那双如黑水一般的眼睛动了下,涌动在眼眶中的血泪突然消失了。
    她心里仍旧戒备,隔着远远的距离不肯过去。
    陈岭将尸体的脸擦拭干净,从骨相看,当年也是个美人,可惜她信错了人,付错了情。
    他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范小舟:“还记得自己因为什么被杀吗?”
    范小舟望着自己的尸体不说话。
    陈岭:“你死的那天,应该是要去和陶志勇约会的吧?你提前抵达,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却意外听见了他和校长之间的不法勾当。范小舟,你是个善良的人,无法容忍自己的男朋友是个为了利益不顾他人死活的坏蛋,你痛苦,纠结,最后决定报警,告发他们。”
    “但是离开的时候,因为太过惊慌,我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范小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枯败感,沙哑,粗噶,全然没有生前的悦耳。
    陈岭不再出声,安静的等她说完。
    “陶志勇冲出来抓住了我,他掐着我的脖子,逼问我到底听见了多少。我当时非常害怕,也非常痛苦,我希望他主动去自首,结果他却狠狠扇了我一耳光,说我想要害他……”
    范小舟低低笑起来,眼角的筋脉重新隐没进皮肉中,不再那么狰狞。
    “他异常愤怒,抓着我的头发逼迫我,让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她闭上空荡的黑色眼睛,声音在走廊中飘动着,“他见我不答应,就抓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击,根本不顾旧情。”
    “我太疼了,我不想死……我,我开始反抗他……”
    范小舟对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
    她被困在这所学校中,年复一年的被回忆折磨,痛苦,也后悔着,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陶志勇的花言巧语,为什么没有听父母的话,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这样的想法,在她被暴怒的陶志勇掐得晕过去,被对方心狠手辣的封入墙壁的时候就曾浮现过。
    “他将我封进墙壁的时候,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范小舟痛苦的哀嚎,尖利的指甲死死扣着自己的胳膊,“我从缺氧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水泥灌到了我的脖子下方,我当时好害怕,我的身体动不了,而我的呼喊声没有人应答。”
    她一顿,眼神变得阴狠,“不,有人,金校长当时也在,他说我太吵了,会把巡逻的保安引过来……”
    于是下一秒,陶志勇倾倒水泥的动作加快,不到十分钟,水泥已经蔓过她的半张脸。
    口鼻里堵塞的水泥夺走了她的呼吸,窒息感让她恐惧,只能靠眼睛求救。
    她太天真了,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当血泪留下来的时候,陶志勇在她头顶浇了一大桶水泥。
    世界被黑暗吞噬,她的呼吸停止了。
    这些回忆除了激发恨意,对范小舟不会再有别的影响。
    “你们放过我,让我去找陶志勇,否则……”范小舟露出森然的牙齿,阴冷的笑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已经向阴差通报了你的冤屈,掌索命司批准你向陶志勇报仇,但有一点,你不能让自己的双手沾血,身上若是有了血煞,谁也救不了你。”
    范小舟眼里的情绪有了变化:“你不杀我?”
    陈岭摇了摇头,“你依幽冥法度为自己寻仇,我为什么要杀你?只是陶志勇身上的千手千眼观音图不破,你贸然靠近只会为自己带来危险。”
    “我知道……”范小舟不是没吃过千手千眼观音图的苦头,当陶志勇第一次踏入这所学校的时候,她就想过把他杀了,像当年对待自己那样,将他拉入冰冷的墙壁,永久的封存在里面。
    她想得太简单,如同飞蛾扑火,险些被观音刺青所散发出的无边法力烧死。
    “我会自己想办法。”范小舟不发疯的时候,除了脸色白一点,红裙衬得面容诡异以外,与普通的年轻姑娘似乎没有太大不同。
    陈岭:“外界庞杂的阴气对你没有好处,我劝你留在学校,相信我,陶志勇一定会再来荣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