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一大早,珊瑚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似乎隔壁住了人,有嘈杂的人声、拖拉家俱的刮擦声、清理杂物的劈啪声,还有……哗啦哗啦的水声?
  珊瑚眯着眼睛倾听了一下,套上t恤、长裙,穿上布鞋,走出屋子。
  她住在c区东头,是独门独院的农户。不过这里以前是农家,大家都住得近。一条青石路面,串起七、八家这样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
  珊瑚走出屋,站在院子,就看到西边院墙那里,多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热闹得很。
  一个少年,坐在墙头。回身看到珊瑚,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珊瑚定睛一看,长身玉立的少年,穿着灰色衣裤,一双黑色运动鞋,露出来的肌肤依然有些苍白。他今天气色很好,长长的刘海拂到一边,浓眉朗目更显得俊秀,原来是唐与盐。
  珊瑚被吵醒,有点不高兴。她皱了皱眉,目光微沉:“你在做什么?”
  唐与盐跳下墙头,认真端详着珊瑚的脸色,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登记了异能,选择住在c区,做你的邻居。”
  珊瑚看他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心中柔软了一些,但她的声音依然冷淡:“那是你的自由。”
  珊瑚的心情,很不好。
  昨天晚上,她的耳朵里似乎一直在回响那句:“001号,请接受时空局任务,挽救反派唐与盐。”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机械音,到底时空局是个什么玩意?什么时候这句话会出现?她一概不知!
  就仿佛自己是个傻瓜。
  珊瑚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
  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拿着一张识字卡片,教一岁的弟弟学说话:“白云、蓝天、花园、糖果……”
  海星软乎乎的小手在卡片上摸来摸去,嘴里反复不断地说着:“谭……果……”
  珊瑚笑眯眯地纠正他:“不对,是糖果,tang……guo!”
  海星仰着小脸,口水流了老长,执着地叫:“tan……guo!”
  珊瑚忽然从梦中惊醒,坐在床头的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焦躁不安。
  不对!那个机械音不对!根本就没有什么时空局!
  海星从小到大,说到ang音,都会读成an。比如:糖果,他会读成“谭果”;健康,他会读成“见刊”。
  那个机械音,冰冷无情的声音里,发音却有瑕疵,“挽救唐与盐”就被读成了“挽救谭与盐”!除了海星,还能有谁?即使是变声器处理过,即使听着半点情感都没有,可是珊瑚已经知道——
  哪有什么时空局?那段在珊瑚脑海里突然响起的机械音,是海星说的!
  珊瑚从空间指环之中,取出那个方盒子,盯着看了半天,问:“海星,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吧?你到底给姐姐挖了一个什么坑啊?”
  可是,没有任何回答。
  那个银色的白盒子,一动不动。
  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激发出那一段语音?珊瑚以为是“唐与盐”三个字。可是当她念出这三个字之后,依然什么都没有。
  折腾了半天,累极了,珊瑚才睡着。
  小屁孩儿,冒充什么时空局,搞些鬼话来哄人!为什么挽救唐与盐这个反派?真不知道海星在想些什么。
  反正,这个末世只有自己一个人。未来会怎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好好享受这里的阳光,体验种菜、美食的快乐。做一条不问世事的咸鱼,不香吗?
  可是,一大早又被声音吵醒,还知道唐与盐做了自己的邻居!这让珊瑚很烦躁。她看了一眼唐与盐,这小子还傻愣愣地站在地上,眼神像只被主人一脚踢开的小狗。
  莫名的内疚感,让珊瑚更烦躁。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珊瑚转过身,自顾自走进堂屋,丢下一句:“以后,敲门,不要□□。”
  堂屋里,靠着北面墙上,摆着一张八仙桌。很朴实的农家木桌,桌面铺了块蜡染的深蓝方布。一盆绿色菠菜,郁郁葱葱。珊瑚看着这盆菠菜,心情好了点。
  洗漱用具,都放在厨房。珊瑚打来井水,冰冷的井水一激,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她将脸埋在毛巾之中,湿漉漉的毛巾捂住了口鼻,呼气时发出重重的“呼……呼……”声,听在耳朵里特别响。
  忽然,就有了一种孤寂的感觉。
  她在过去的岁月里,经常会有这种感觉。
  帝国的士兵,面对极其恶劣的环境、极度残忍的异化兽,死亡率极高。往往刚刚还说说笑笑的战友,转眼就会被异兽爪子抓破肚腹、被利齿咬断脖子。
  珊瑚不知道踩着多少尸骨、流了多少鲜血,才成为超级战士。
  她也有过亲密的伙伴,并肩作战、喁喁细谈。可是,身首分离的惨状,让她痛彻心扉,自此不肯再付出多余的情感。
  冰冷的毛巾,渐渐变得暖和。珊瑚拿下毛巾,甩在脸盆里,激起一阵水花。看着毛巾渐渐沉入盆底,水平恢复平静,珊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末世,呵!”
  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珊瑚站起身,摇摇头,慢腾腾地走去开了门。
  果然是唐与盐。
  唐与盐双手捧着一个漂亮的饼干盒子,送到珊瑚眼前。盒子里有一股奇异的甜香味,在珊瑚的鼻端萦绕,勾得她好奇心起,眼睛里有了一丝兴奋。
  唐与盐观察到了珊瑚的表情变化,趁机把饼干盒子往她怀里一送,道:“礼物。”
  珊瑚有个弱点——无法拒绝食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过了饼干盒子。
  这是一个铁皮盒子,圆圆的、蓝色,镶着金色的花边,盖子上还有凸起的图案。珊瑚打开盖子,那股甜香味更浓了。饼干只有六块,呈花朵状排列,黄澄澄的圆饼干,上面还嵌着巧克力颗粒,这是黄油曲奇饼!
  新鲜的黄油、微苦的巧克力、精致的花纹……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饼干!珊瑚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看到珊瑚这么欢喜,唐与盐笑了。他今天一早换了些小麦粉,磨着陈叔,做了这一盒饼干,把他这一年赚来的晶核,几乎花光了。但是,能够换来珊瑚这么欢乐的表情,唐与盐觉得很开心。
  珊瑚看了看饼干,又看了看唐与盐。嗯,看到饼干的份上,先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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