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熙眼梢都没抬一下,借势将果汁推给了右手边的叶蓁蓁,笑得一脸亲切温和:“你大学时候不是挺爱喝的么,给你吧。”
    叶蓁蓁夹着筷子的两根手指差点扭曲,她眼神悄悄抬了抬,看了眼已然沉下脸色的陆川,那眼里的警告刺得她心口一抖,慌乱下用手挡了一下杯子。
    谁也没有看清杯子是被谁推到的。
    橙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流下来,滴到童熙的裤腿上,她立时起身。
    一旁的童柔丢了筷子,抽了张纸巾凑上来擦,语气斥责,冲着叶蓁蓁,“你怎么毛手毛脚的,不喝就不喝,话也不说就给推倒,也太没礼貌了。”
    一扭头,看向童熙时,却是一脸的慈爱:“熙熙,你带换洗衣服了么?”
    童熙只是淡淡的笑着,“有的,姑姑,只湿了一点点,没关系。”
    她话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自己擦的意思。
    小时候童熙和这个姑姑的感情是很好的,自从招了陆川这个上门女婿,童熙越来越抵抗和童柔接触,每次总觉得陆川在一旁看她的眼神过于讨好,谄媚的让人厌恶。
    再者,若不是童柔引狼入室,如今的童家和童氏,也轮不到陆川做主。
    她心里堵着的气,可是不轻。
    童柔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童熙的心思,却恁是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模样,仔细将童熙裤腿上沾着的果汁用纸巾蘸干净,“快上去换条裤子吧,天冷,穿着湿的容易感冒。”
    “好。”
    童熙把椅子往身后挪了些,侧身走开。
    经过陆允溪身后时,听见砰的一声响。
    竟是将刀叉用力的砸在了桌面上,陆允溪推开椅子起身,双眸蕴怒的看着她:“够了啊童熙,不是让你回来做大小姐的。”
    童熙就站在两步开外的位置,主动迎视上陆允溪的眼睛,深不可测的眸底沉浮着细碎的玩味,一双杏眸内噙着的却是云淡风轻,她挑了下眉梢,眼神却落在了桌上那盘螃蟹,扭头对童柔说:“姑姑,你怎么会做螃蟹呢,这东西性寒,孕妇吃了是要落胎的。”
    童柔不明所以,转瞬却又惊讶,表情有些怪异和探究,“熙熙,......你怀孕了?”
    童熙摇了摇头。
    颇有兴味的视线从神色僵住的女人身上收回。
    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去了二楼。
    刚才她说落胎两个字时,陆允溪下意识的护住的小腹,面部略微僵滞,待觉察到什么的时候,慌乱的去看童柔,后者一脸沉肃的盯着她。
    这个童熙......
    好恶的心肠。
    童熙回到房间后关了门,抬手摁亮了壁上的开关,目视前方的眼神宛若幽谷,并不特别专注,细看之下,还夹杂着一丝沉缓和茫然无绪。
    她很讨厌回这个家,每一个人,每一处的气息,都让她讨厌到了极致。
    背抵在门板后面靠了靠,然后慢悠悠的直起身,靠近门口的单人沙发旁放着一只行李箱,她蹲下,从箱子里翻出一条牛仔裤。
    撑着膝盖站起身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晃,头脑有一瞬间的发晕。
    脚下步子趔趄了两下,伸手扶在沙发靠背上稳了稳。
    还没细究这股眩晕感是从何而来,小腹上忽然一阵痉.挛。
    她眉心蹙了蹙,本能的捂着肚子,后背微弓,缓冲了一下那股疼痛,掌心隔着衣服传递的温度非但没有暖到肚子,徒然感觉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
    童熙扔了裤子往浴室里跑,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弯腰呕吐,先是干呕,呕着呕着,吐出两口酸水,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覆住了,进出气也困难。
    她愣了半响,才想起掬一捧水漱口,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沉默了半响,脸色越来越暗,略微怔肿的将发丝从嘴巴里勾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口越放越大,大到压着头颅一阵窒闷。
    算一算时间,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童熙浑身禁不住颤了一颤。
    呆了呆,才走进卧室里,从梳妆台上抓起手机,瞥一眼来电显示,僵抿着的唇角急不可查的抖了下。
    “熙熙。”
    听筒里,廉榆阳一贯温和的嗓音钻进耳膜里。
    童熙心神一重,蓦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握着机身,无声的喘了两口气,强硬的将已然冲到喉咙口的那股恶心给憋下去,“嗯,这么晚,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你情绪不好么,声音怎么这么低。”
    童熙心慌一颤,“哦......可能有些累,我跟陆家的人关系不太好,应付得有些疲。”
    廉榆阳一早就知道这一点,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别住了,我替你找一个酒店。”
    “哪有从酒店接亲的,别的不考虑,这里是爷爷的家,有他的影子,我就当做是爷爷在送我出嫁。”
    她尽量提高了几分声调,听上去却仍是有些死气沉沉。
    廉榆阳不是听不出来,对她的话也只是半信半疑,他默了一默,噙着一口温和的沉嗓:“下楼来。”
    “嗯?”
    她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反应过来,“你在外面?”
    “嗯。”他低低沉沉的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
    童熙抬手勾了下鬓角的发丝,注视着镜子里自己趋近惨白的脸。
    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底霜,往脸上抹了抹,又突然想到,倘若真的怀孕了,这些东西还能再继续用么。
    犹疑之后,她两手捧住脸搓了搓,搓出一点血色后才出门。
    别墅的黑漆雕花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站在车旁,西装革履的模样,俊挺的两条腿站得笔直,神色平静,廉榆阳双手插进裤袋里,露出手腕上一小节银色的表带,意大利手工袖口上嵌着一颗黑色的纽扣,一如他望过来时,沉黑且深邃的眸底。
    童熙还没走近,廉榆阳已然迈开步子,在门口接到她,伸手把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低头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