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像被捉住的犯人一样挣扎:为什么呀?rdquo;
    见苏倾不作声,就没甚意思的放下手:那好吧,神仙是不能摸的。rdquo;
    苏倾有点想笑,可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立即沉入梦境。
    小木屋顶上有道梁,下面拴着锁链,可以悬着锅在火坑里烧,这方法是她上一辈子在小画册里面看到的,当时她娘说,老祖宗就是这么做饭的。
    苏倾从家里跑出来,油都没有,从没想过有一日会按老祖宗的办法做饭,却连饭也做不熟。
    劈柴做饭洗衣都担在她一个人身上,顿顿饭食不知味,二丫胖了,苏倾却显见地瘦了,下巴越发削尖,人好像风一吹就要倒。
    三小姐在午饭时间找到了小木屋。当时铁锅里炖着土豆,一股股呛人的烟从柴火堆里涌出来,马上填满了屋子,苏倾被呛得咳嗽,一会儿蹲下扇风,一会儿忙不迭地看着锅。
    三小姐四下看看,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天,这里能住人吗?rdquo;
    她还不知道如今这局面,都是因为自己一句话,此刻一把握住苏倾的手:走吧,去我家里住。rdquo;
    算起来,她们两个没打过几次照面,却好像很熟了一样。
    苏倾抬起头来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忽然笑道:三小姐快上高中了吧。rdquo;
    三小姐怔怔地盯着她看:我下个月就去英国念书了。rdquo;她马上接道,但没关系,我家里人都是顶顶海纳百川的,他们一定喜欢你。rdquo;
    苏倾乌黑的眼底沁有笑意:是你的意思,还是叶芩的意思?rdquo;
    三小姐心里一惊,赶紧说:hellip;hellip;那自然是我的意思了。rdquo;
    苏倾握着她的手,笑起来眼里含着两汪盈盈的光:多谢你了,祝你一路顺风。rdquo;
    三小姐扒拉开纵横的树枝,从树林深一脚浅一脚度走的时候,呆呆地回想着苏倾吃力系上下照看铁锅的画面。
    跳动的火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让人有种错觉,好像她内里的魂魄也正在燃烧着一样。
    苏倾这个人这样外柔内刚,她果然不肯再寄人篱下。
    栀子花浓艳的香味在热浪中四溢,六月也只剩个尾巴尖。杨老头一有时间,就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串璎珞,拿着个放大镜对着光看。
    这可是好东西呀。rdquo;
    苏倾坐在一旁支着手剥栗子,剥得很专注,阳光落在她发顶上,暖融融的一环金色。
    小苏,知道什么是璎珞吗?妙法华莲,无量光明。骨头是金,缀下来的是珍珠翡翠,玛瑙水晶,这串小兔都是羊脂玉,一点杂质也没有。rdquo;
    苏倾的眼睛还落在栗子上,问的有些漫不经心:您知道这是谁做的吗?rdquo;
    做?rdquo;他横了小姑娘一眼,这不是做的,是上头传下来的。rdquo;
    簪缨世家,非富即贵。rdquo;他看看那串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璎珞,觉得可惜,就不上京去找找?rdquo;
    苏倾把手伸进纸袋内去摸,淡道:哪有那么容易找到。rdquo;
    这乱世年间,多的是孤独亡魂,散落游子。
    最后几枚栗子滚落开去,那只牛皮纸袋终于见了底,她忽然摸到翘起来的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一叠折好的小块红纸,展开来好大一张。
    红艳艳的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乍一看好多年月日,那笔迹刚硬恣意,一字见心。
    她展着那张红纸呆了一呆,杨老头恰走到她身后,背着手把头伸过来看:呦,谁给你写的求亲聘书。rdquo;
    一点风从细缝里渗进来,吹动了红纸的边角,的响,仿佛有人附在她耳边说话,语气冷冽似冰。
    他说:不许给别人,也不许给狗。
    这一年,苏煜从初中升至高中,三小姐去了英国,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不知道每天浑浑噩噩地上学有什么用,但他更不想回家,自苏倾走以后,他怕看到他妈那张歇斯底里的脸。
    苏太太这回硬气,谁都不肯求,她觉得苏倾离了家在外风餐露宿,一定熬不了多久,等她熬不住了就会求着她让她回家,到时候她再把这笔账好好跟她算一算。
    可没想到,先熬不住的是他们母子俩。
    苏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挑过水、砍过柴,不是磨破了肩膀,就是磨破了手。他不禁想,往常总见苏倾担水担得很轻巧,原来装满的水桶一点也不轻。
    那她是怎么担的?
    他到首饰铺里找过苏倾几次,她趴在柜台上专注地学打算盘,暖色的日光落在她鼻梁和睫毛上,小巧的嘴唇抿着,脸蛋如浮雪,他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住了。
    以往他总觉得姐姐是狼狈土气的大人,头一回觉得她是这样精致的,好像手心上捧着的日本产的人偶娃娃。
    可让他失望的是,苏倾见了他,并没有多热情,也不提回去的事,只是嘱咐他好好念书,她神色愈淡,他心里愈不是滋味。
    这一两年里,苏煜个头蹿得极猛,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比苏倾高出许多。
    从仰视变成俯视以后,眼前的人也跟着变了,从前他最不耐烦的她的莞尔一笑,都仿佛含了从未见过的柔媚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