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岳如霜怎么知道池斋恬喜欢俞青凡的!”花甜捏住张晓琴下巴,迫使她抬头,锐利目光直视她不断流泪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杀你!”花甜眼角湿润,手劲加大,张晓琴下巴红了,“俞青凡是俞奶奶领养的孩子,她档案里根本没有家庭住址,东店窝棚谁告诉他们的!你说啊!”
  张晓琴沉默不语,一直哭。
  “下命令的人十恶不赦,执行的人又有何无辜。岳如霜十分恶,倘若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你可以拒绝甚至告发;如果她威胁你的学业让你在三中待不下去,你可以只做三分恶,悄悄告诉俞青凡让她避开;如果你实在没办法,你可以做五分,事发之后通知警察。但你现在在干什么,助纣为虐,装聋作哑,俞青凡只有你一个朋友,只有你知道她的失踪,你沉默到现在,若非她杀回来,你甚至可以一直安静下去,这样的你跟岳如霜他们有什么区别,既然他们要死,你又有什么理由避开!”
  花甜振聋发聩声音在张晓琴耳边炸开,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花甜,血肉模糊的指甲不住颤抖,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我,我家无权无势,我长得不好,成绩不好,在三中像一根无人问津的杂草。老师漠视我,岳如霜他们欺负我,只有池斋恬帮过我,但是他喜欢青凡,他怎么可以喜欢青凡,喜欢我最好的朋友。青凡她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抢走我唯一喜欢的人!”
  张晓琴眼眸通红,泪眼婆娑,她紧咬下唇,嘴里殷红一片。
  花甜扯扯嘴角,讥讽道:“你嫉妒她!”
  张晓琴眼中露出愤恨之色,发出不可置信的尖怒叫吼:“我嫉妒她?她一个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的孤儿,一个废品堆里长大的野孩子,我嫉妒她!”
  花甜逼近张晓琴,眸中亮起刀片一般凛冽的光芒:“你嫉妒她漂亮,嫉妒她优秀,嫉妒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她!”
  张晓琴捂住胸口,连退两步,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深深撕裂,痛彻心扉。
  她脑海中闪过和俞青凡的一幕幕,她们一起上课,一起跑步,吃同一根冰棍,分享一份晚餐,在灰暗的三中相互扶持,一幕幕场景像跑马灯一眼在她脑海中闪过。
  最后,记忆深处,风和日丽午后,长身玉立少年递她一封信,让她转交给她最好的朋友。信封上栀子花的味道那么香,那么甜。为什么偏偏是你,你已经够耀眼了,为什么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奢望。
  张晓琴擦干泪水,眼神有恃无恐望着花甜,一屁股坐椅上:“我现在报警,俞青凡要杀我,我要求你们保护我。”
  汤圆气得,以不符身形的幅度跳起来,指着张晓琴怒骂道:“脸咋这么大了你,就你这种行为,搁古代三刀六洞都不够捅的!还有脸让我们保护你!”
  骆勇更直接,走过去,对着张晓琴脚下地面呸了一口。若非她是女生,拳头都揍上去了。邵光假咳两声,示意他们适可而止,审讯室还有监控。
  张晓琴索性破罐子破摔,靠在椅子上,抖抖腿,扬起下巴,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我不管,现在有人要杀我,你们警察有义务保护我。我看过新闻,俞青凡已经杀了三个人,我是最后一个,如果我死了,你们永远别想抓住她。”
  俞青凡的通缉令已经发出,媒体闹得沸沸扬扬,除了岳氏兄妹死因尚未披露,其他三人的死传得神乎其神,张晓琴怕了,才跑来警局寻求庇佑。
  她骗过了花甜,却倒在孟旭手里。
  花甜歪着头,不可思议望着张晓琴,时至今日,她竟然没有一分悔意。
  张晓琴看清了花甜的眼神,她扯扯嘴角,露出与年龄毫不相符的诡笑,像在笑花甜的天真,亦或世间的无情。她眼角挂着泪痕,眼里却满是冰霜。剥去层层虚伪的外壳,露出里面最残忍的心脏。
  “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没关系,只要能活下来,其他人眼光算什么。”
  张晓琴的有恃无恐让花甜不寒而栗,她重新审视眼前女生,她平庸的外表下,究竟有没有心。
  如果岳如霜的底气来源于权势,张晓琴凭什么,对善良的践踏。张晓琴到底有什么想过,俞青凡的结局。她才十七岁,她可能连成年的机会都没有。以暴制暴从来都是最无奈的选择,权贵阶级肆意践踏草根们的生命,同为草根出生的她,为何还要在同类身上捅上一刀,深不见底的一刀。
  恶不分年龄,身份,背景。只关乎作恶者本人。
  办公室里针落可闻,大家被张晓琴无耻怔住了,半响,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孟旭沉稳镇定的声音。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保护你。”
  张晓琴诧异望向他,她知道孟旭是重案组的头。
  孟旭沉静的目光望过来,气势厚重如山,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不亢,仿佛方才张晓琴所说的一切对他毫无影响。
  犀利目光下,张晓琴有些慌,“你们是警察。”
  孟旭接过话,“我们是警察,但我们只对案件负责。”
  “俞青凡要杀我!”张晓琴声音徒然尖利,像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
  孟旭笑了,花甜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顺眼,仿佛破晓划破黑夜的第一缕阳光。
  “俞青凡在连环杀人案中有重大嫌疑,但案件还在调查,我们警方也会积极批捕,绝不会让命案再发,但这一切跟张晓琴你有什么关系。”
  别说张晓琴,重案组其他人都被孟旭绕糊涂了。只有花甜心领神会,get到重点。她背着手,围着张晓琴转了两圈,审视目光不停扫过她身上的各个部位,让后者很不舒服。
  “对啊,我们批捕俞青凡,跟你有什么关系,晓琴同学你有位置线索要提供吗,眼镜,给她记下来。”花甜啧啧出声,“据说市局奖五万,还不用纳税,多好的事。”
  张晓琴彻底懵逼。她跺脚,冲花甜咆哮:“我说俞青凡要杀我,顺着我就可以抓到她,你们警察不要破案吗!”
  花甜剔指甲,嘟着嘴,用最官方的语气说出最无赖的话。
  “晓琴同学,你没工作过不懂,这每天搁警局门口说有人要害自己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警察就算一人长八只手也保护不过来啊,再说,你两不是好朋友吗,她为什么要杀你!”
  方才张晓琴说了一大通,全是情绪发泄的废话,完美避开所有涉案细节。精明得无以复加。张晓琴疯了,她如果要警察保护,就必须说出自己与案情的关联,说出俞青凡杀她的理由,但她不能说啊!说了她就自刀了!
  张晓琴死鸭子嘴硬,“我要报警。”
  花甜拿过三面前的记录本,冲她点点头,“姓名,年龄,职业,报警缘由。”
  张晓琴噎住,气急败坏吼道:“有人要杀我!”
  花甜又端起桌上的纸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不急不缓跟老太太似的。
  “为什么要杀你。”
  张晓琴抓狂,她愤怒的目光扫射全场,明白眼前的警察根本不想保护他。
  孟旭又说话了,“骆驼,把张同学送回学校。”
  骆勇魁梧的身躯袭来,张晓琴抓住扶手,脸都白了。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
  花甜啧啧两声,“张同学你真有意思,报警缘由说不出,死乞白赖非在这,我得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好好问问,是不是最近功课太多,搞得你神情恍惚。你逃课的事,家里人不知道吧,看来还得把你父母找来问问,学习很重要,心理问题也忽视不得啊。多少高考生,临门一脚倒在心态上,咱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你说是吧。”
  花甜扭头,望向一旁的汤圆。
  “胖爷,现在有个心理疾病叫什么来着?中学生中很流行的哪个。”花甜冲汤圆眨巴眨巴眼睛,长而卷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后者哇了一声,脱口而出。
  “被迫害妄想症,我三姨夫姐姐二大爷家小孙女就有。”
  花甜……
  最后一句是超常发挥。
  “这病得早治,晓琴同学你放心,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花甜把张晓琴死死按椅上,掏出手机要拨号。
  张晓琴总算慌了,这才露出一个少年未经世事慌不择路的样子。
  第37章 死神来了13  人性本恶
  那一天, 大雨磅礴,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 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那一天,张晓琴十八岁生日。
  俞青凡很早便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她没零花钱,从牙缝中省出生活费买了一堆毛线,给张晓琴织了顶毛线帽子。怕张晓琴知道,每天熄灯后,自己跑走廊蹭着路灯织,熬得眼里满是红丝。
  下课后, 张晓琴情绪低落, 最后一次模拟考她考得不好, 看着试题脑子一片空白, 马上要高考了,她整晚整晚睡不着, 压力排山倒海,状态越来越差, 整天精神恍惚, 俞青凡很担心她。
  模拟考完第二天是张晓琴的生日, 那天一下课,俞青凡破天荒拉着张晓琴跑出学校,想给她好好庆祝下。外面瓢泼大雨,张晓琴兴致不佳, 俞青凡提出去买菜自己做饭,她说不用,家里有她妈妈中午做好的菜, 她们只用用微波炉热一下。
  俞青凡没多想,拉着张晓琴的手,两人撑着同一把伞往出租屋里赶。
  豆大的雨滴从天空降落,打得伞面噼啪作响,两人靠在一起,像暴雨中摇摇欲坠的一叶孤舟。
  张晓琴问俞青凡,你有喜欢的人吗。
  俞青凡笑了,她这种出生,哪敢去奢求喜欢,平稳通过高考,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将来挣钱了,给奶奶换个大房子。她们现在住的窝棚,简陋不堪,一下雨屋里跟地雷阵似的,她在学校住还好,奶奶老寒腿呆着潮湿的环境里,经常疼得整晚睡不着,只能靠止疼药硬撑着。俞青凡很心疼。
  “如果别人喜欢你了?”张晓琴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俞青凡戳她的脑门,“谁会喜欢我啊。”
  “如果有呢?”张晓琴坚持。
  俞青凡乌发红唇,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整个人像夜幕里的一道光,洞穿黑暗,伞下都亮堂起来。张晓琴一个激灵,内心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俞青凡红着脸,随口说了一句:“要看是谁啦,我觉得池斋恬就不错。”
  张晓琴的脸刷一下全白了,所有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看着俞青凡,眼里浮现出痛恨之色,不知道她是真心,亦或玩笑,整个人摇摇欲坠,专心打伞的俞青凡并未注意到张晓琴的异样,还茫然无知朝前走着。
  出租屋很近,距离学校不过十分钟路程,张晓琴掏出钥匙,转头又问了一句。
  “你真得觉得池斋恬不错。”
  俞青凡双颊绯红,微微推了张晓琴一把,嬉笑道:“想什么呢,他一大校草,怎么可能喜欢我,快开门,肚子都饿扁了。”
  张晓琴拧开门,屋内漆黑一片,俞青凡熟门熟路打开灯,把冰箱里做好的饭菜放到微波炉里一叮,摆满了一桌。
  此时,张晓琴拿出一瓶酒,一瓶印满外国字的红酒。
  俞青凡犹豫道:“晓琴,我们还是学生。”
  紫色葡萄酒倒进高脚杯,发出哗哗水声,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昏黄灯光下,俞青凡有些看不清张晓琴的脸。
  “今天我成年,就喝一点。”盛满红酒的高脚杯放在俞青凡面前,深紫色的液体在透明杯子里说不出的诱人,俞青凡好奇拿起来,学电视剧里晃了晃,凑过去微微抿了一口,确实很甜,一点酒味都没有。
  一杯,两杯,三杯,俞青凡倒下那一刻,出租屋的主卧开了,一群人搓着手走了出来。岳如霜居高临下望着昏迷不醒的俞青凡,冲岳如松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弯腰抱起餐桌柔弱无骨的女生,垂涎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径直朝卧室走去。
  “等等!”张晓琴拉住岳如松的下衣摆,表情有些挣扎。
  岳如霜蹲下来,拍拍张晓琴的脸,眼里说不出的讥讽。
  “你不会真把她当朋友吧。”
  张晓琴纠缠,岳如松扬起手正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岳如霜制止了他。
  “你需要这样的朋友吗,哈哈哈!”在岳如霜癫狂的笑声中,张晓琴的手慢慢松开了。
  许久后,卧室里传来女子撕心裂肺喊叫声,和男子张狂的笑声,那声音穿透墙壁毫无阻碍传到张晓琴耳朵里,她的脸由白转红,在由红转紫,继而变得铁青,她蹲在墙角,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嘴唇都咬破了。
  门外赵瑜和王海潮不停催促。
  “松哥,你快点,哥几个还等着呢。”
  “松哥,你行不行,一个小娘皮还搞不定,要不我两进去帮你按着,实在不行三人行也成啊。”
  岳如霜不耐烦敷衍他俩:“猴急什么猴急,一个小贱人够你们三造的,实在不行拿外面这个先凑凑泄个火。”
  躲在墙角的张晓琴双手环抱,头深深埋在腿缝里,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小腿肚乱颤,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
  “我才不要,长得那么难看还一脸麻子,我怕晚上做噩梦啊。”
  王海潮凑近岳如霜,嬉皮笑脸道:“要不如霜妹子,你辛苦下!”
  啪一声脆响,王海潮脸上顿时印上五根清晰的巴掌印,脸涨得通红,彻底沦为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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