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玉静静听着,知道若不是有所结果,东锦定不会将此事给说出来。
  果然,东锦立即又道:“魔尊陵烟失踪的地方有些古怪。”
  沉玉问道:“是什么地方?”
  东锦回答道:“魔尊陵烟是在安岳镇附近失踪的。”
  沉玉有面色冷肃,静默不言,心中却百转千回霎时晃过了数种念头。
  安岳镇,为什么会是安岳镇?
  为何魔尊陵烟在这里,他却竟毫无所觉?
  知晓神尊如今就在安岳镇当中的,整个神界也不过只有赤衍一人而已,东锦不明白沉玉心中所想,只当沉玉还不清楚安岳镇的所在,便解释道:“神尊你也去过那个地方,前不久妖王曾在那处开启天寰阵。”
  沉玉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非常熟悉,因为他现在就待在安岳镇当中。
  东锦还要再说,沉玉当即打断了他,疑惑道:“你说魔尊是在安岳镇附近消失的?”
  “是,突然失去踪影,谁也查不到。”
  此时的确有很大的蹊跷,非但如此,沉玉还知道,上一次那地底邪气爆发的时候,也是被陵烟第一时间所阻止的。
  当初她以为陵烟是因为早已知晓此事,所以才会出现在此处,但现在想来,事情恐怕仍旧没有这般简单。魔尊陵烟本就待在这里,所以她才能够立即赶到。
  但如此一来,她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安岳镇当中有什么让她非待在这里不可的理由?
  就在沉玉思索之际,东锦已经继续说了起来:“并且除了我们,妖界的人似乎也在调查魔尊陵烟的事情。”
  “妖界?”沉玉喃喃问了一句,此事可说是越来越复杂了。
  东锦道:“我有一个猜测。”
  沉玉盯着那闪烁漂浮的光球,没有立即开口,东锦的声音自其中传来道:“妖界想找出魔尊所要见的那人,若那人对魔尊来说当真如此重要,那么只要抓住他,就能够用他的性命来牵制魔界。”
  “找出那个人。”沉玉冷静的吩咐道,“绝对不能够让妖界先得手,否则妖界牵制魔界对付我们,事情就更麻烦了。”
  此事不必沉玉吩咐,东锦自然早就有所准备,他很快回应了沉玉。沉玉心中还挂念着颜书明和陵烟的事情,说完就要离开,东锦却又叫住沉玉道:“神尊,你打算何时回神界?”
  沉玉还未答话,东锦立即又道:“朝临天神说是想要见神尊。”
  听到这话,沉玉终于微微动容,似是不解的道:“朝临?他已经出关了?”
  “不错。”东锦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沉玉犹豫道:“再过一阵子,我自会回去见他。”他此时也无法与东锦解释,说完这些话,便立即挥袖断了阵法,原本飘在身前的那团金色光晕渐渐在空中淡去,最后失去了踪影。
  做完这些之后,沉玉这才立即往城外树林中而去。
  他知道阿晴不愿意让颜书明知道小翎埋葬的所在,此番他让颜书明猜到了那地方所在,若是阿晴回来,不知会如何生气。况且颜书明去到那处也不知会做些什么,沉玉不由得更加担忧起来,脚步也不觉加快了些。
  很快,他就赶到了那处竹林当中。
  与其余的地方不同,这处竹林似乎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极为幽静,仿佛所有的喧嚣到了此处皆沉寂下来,自竹叶缝隙中倾洒而下的阳光宁静而和煦,林中的风都沁着微凉,沉玉走到此处,脚步便不觉轻缓下来,他来到那座熟悉的坟前,静静的不曾开口。
  颜书明就站在那处,目光柔和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那空白的墓碑。
  “颜书明。”沉玉静思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颜书明没有回头,他伸出手轻轻抚着那墓碑,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道:“小翎?”
  事到如今,沉玉也没有别的话好说,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仍是点了头:“嗯。”
  “原来她在这里。”颜书明倏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意显得有些苦涩,:“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找到她的。”
  “是,你早该找到她的。”
  这一句话突然之间自另一侧稀疏的竹叶后方传来,沉玉与颜书明同时回头,便见夏容晴神色复杂从那处走了出来。
  沉玉怔怔看着陵烟,不过是两三日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无法忍受的漫长。
  “阿晴。”沉玉轻轻抬步,似要上前,但忽的又停下,似是顾忌着什么一般,重又退了回来。
  陵烟先前一直在这里,方才她准备要回到安岳镇中,却因为那几名小妖怪给耽误了,等解决了那些家伙之后,陵烟方才所鼓足起来的勇气就又消失了。两个人的身份始终是横亘在他们身前无法跨越的东西,她既然担心将来,如今就不该再去找他。
  但却没有想到,冥冥之中事情都朝着她所没有防备的方向所发展,就在她回到这林中之后不久,颜书明就赶来了。
  而就在颜书明到来之后不久,唐岚也来了。
  她躲在竹间隐藏着气息,等了许久,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也没能够再等下去。
  她就这般走了出来,看了唐岚一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动作,不觉又有些心疼。
  但她到底没有对唐岚多说一句,只回头朝着颜书明道:“小翎葬在这里,你早该想到的。”
  颜书明长叹一声,他这时候站在秋翎的墓前,倒显得比之前要安静了许多。他勾起唇角,摇头道:“你说得对,我早该想到的。”他说着这话,不觉又失笑,一手抚在那墓碑上,回头又往陵烟看来:“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得有些迟。”陵烟语气依旧不见好转,只低声道。
  颜书明垂目轻声道:“是啊,迟了这么多年。”他似乎是在认真的盯着地面飘散的落叶,语声幽幽地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瞒我小翎的所在,你只是……想让我自己发觉,是么?”
  陵烟轻轻挑眉,却没有要将此事说明白的意思。
  颜书明似乎心情不错,他很快又笑了起来,这次是笑出了声来,清朗的声音落在林间,给这幽静的竹林添了些活泛。
  他好不容易收了笑意,又道:“阿晴还是从前的阿晴,一点也没变。”
  陵烟没有去应他这句话,只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大概是想她了。”颜书明眯着眼睛,目光再次落回那坟头。
  竹林里清风阵阵,颜书明的声音在风里现出些许淡薄:“很想见到她,我就回来了。”
  陵烟道:“你如今的妻子呢?”
  颜书明摇头,低声道:“她走了,是我待她不够好,她才会厌了我。”
  “她走之前问我,是不是这辈子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颜书明眼睫轻颤,似乎是无奈的笑了一声,他呢喃道:“也许我真的不会,从小翎不在之后,就不会了。”
  陵烟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颜书明也不知是否听明白了陵烟的话,他扶着墓碑的手温柔得像是在触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声音轻颤的道:“我答应过小翎,要好好的过下去。我很认真的在活着,过普通的日子,娶妻生子,可是……我发现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林中霎时寂然,陵烟目光复杂的落在颜书明的身上,却不知此时的沉玉正静静的看着她。
  片刻后,颜书明无奈笑道:“真是古怪,我从前最怕妖魔鬼怪,现在却一心盼着小翎死后能够成为妖魔鬼怪,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只要能够让我再见到她就好了。”
  “哪怕是一眼,我也甘心了。”颜书明的声音最后落成了幽幽地叹息,飘散在林中清浅的风里。
  陵烟抿唇听着这话,目光变了好几变,到底还是闭目道:“你见不到她了。”
  再也见不到了。
  颜书明应着她这话,轻轻道:“是啊。”
  一句话就成了终结,纵然再如何不甘,如何痛苦,却依然只能够沉默着接受这样的结果。
  颜书明眨眼将眼底情绪统统收起来,只回头朝陵烟道:“阿晴,能不能让我和小翎单独待一会儿?”
  见陵烟没有立即回应,颜书明又平和的笑了起来:“我与她好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就一会儿,说完……我就离开。”
  陵烟看了那坟冢一眼,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头,顺着林中的道路往外走去。一直安静在旁的沉玉见她动作,立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他不敢跟得太近,又怕将人给再次弄丢,不过短短一段路的距离,走得顾虑重重,小心翼翼。
  到最后,还是陵烟先看不下去,停步回过了头。
  他们两人已经到了竹林的外面,阳光燥热了起来,四周还喧嚣着不知是何种鸟儿的轻啼,陵烟看着那沉默的人,眉峰微扬道:“你怎么不说话?”
  沉玉认真的看着她,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陵烟看得好笑,心里面却又有些芥蒂,她原本还有些顾虑,但不知为何,到了唐岚的面前,她便忍不住想要将那些顾虑统统给抛开去,最好是什么都不用去管。她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只得轻叹一声道:“你找了我那么久,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阿晴。”似乎怕陵烟再离开,沉玉犹豫之后终于一把拉住了陵烟的手。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谁也不曾再有动作。
  沉玉眼睫低垂,显得有些孤寂,又有些忧虑:“我还没有想明白我究竟是哪一句话让你生气,我怕我再说话,惹你生气。”
  陵烟听着这话,唇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你说说看。”
  第四五章
  “那天你问我,如果你是妖魔,我会不会怕你。”沉玉语声停住,很认真的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话。
  陵烟舒展了眉眼,注视着他澄澈的眸子,认真的等着。
  半晌后,沉玉终于拽紧了陵烟的手腕,低声道:“对我来说,不管你是什么,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晴。”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害怕你。”
  陵烟沉眸,眼底似有流光闪烁,两人的体温随着紧握的双手传递给对方,显得这般亲密无间,她低头看着两人的手,含着笑意道:“真的?”
  “真的。”沉玉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澈而温柔。
  陵烟眨了眨眼,心底的大石随着这一句话终于落了地。
  她这些天里一个人在竹林里,听着虫鸣鸟叫,看着日升月落,想着从前还有现在,考虑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但到头来,那些竟都抵不过唐岚的一句话。
  既然当初认真的成了亲,既然选择了这个人,就不应该再有犹豫的。
  这一刻陵烟无比清楚的知道,她与沉玉之间的羁绊,或许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这般想着,她突然手上用力,朝着面前的人靠了过去。
  沉玉本是安静等待着阿晴的回答,阿晴神色变幻莫测,沉玉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谁知这回答还没有等到,就被陵烟一把拽了过去。
  他没有防备,陵烟动作又快,身形踉跄之下,他便不由得朝陵烟身前扑了过去。
  恍惚之间,双唇触碰到了一阵温暖柔软。
  不同于从前的强硬和炽热,这一次的吻显得十分轻柔,像是蝴蝶忽闪翅膀停留的一瞬间,美好而悸动。
  就在沉玉眨眼扶住陵烟后背的同时,后者已经松了手,只仰起脸睁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他。
  “我没有生气。”陵烟摇头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沉玉还要再问,陵烟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于是截断道:“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非常明白了。”
  看着陵烟的模样,沉玉知道她应是不愿说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他也没有询问,便轻轻颔首道:“那……我们回去吧。”
  陵烟答应了下来:“这么一会儿,颜书明要说什么应该也说完了,我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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