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算做任何的仁慈之举。
    与杉樱一隔而过,马鞍和马镫的皮革就被卓娜提亚斩断,杉樱转眼无法夹住马背,跌落下马,也不得不自己挥剑斩断另一只脚与马镫的固定皮革。
    杉樱跌落后因为断腿而无法再站起,一个骑兵手持长戟向她冲去,却被地上的杉樱翻滚躲过,转眼又夺下了骑枪。
    她拄着长戟又站起身来,布谷德兵们如饿狼见食一样纷纷围攻她,卫兵们挡下了很多,她自己则要面对更多。
    杉樱完全没有落入下风。布谷德兵们一接近她,就被单手持剑的刀光剑影斩落。沾满鲜血的尸体在她身旁越堆越多,仿佛树下落了无数的红色秋叶。
    卓娜提亚再度骑马冲锋,结果在接近时被杉樱斩到了小腿,靴子被砍透,迸出血来,整个人也跌落马背。
    她吃痛,却表情不变,立刻站起身来再度徒步冲向杉樱。挡路的人被她不正眼看着就纷纷斩倒,没有一个人能见到第二刀。
    转眼,两位白鹰女王终于又徒步面对面。卓娜提亚一头白发编成了以往一般的大辫子,随着杉樱因为卓娜提亚的闪躲斩飞她的头盔,白发全部露了出来,转眼又落了无数红。
    刀光剑影,两人的拼杀迅速,没有呼吸的空余。金属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旁边拼杀的士兵们也不自觉的远离了二人,让开了一圈无人地。
    毫无保留的二人,杉樱却缺了一只手,缺了一只脚。持着长戟支撑身体的手无法再提供战斗,断掉的腿也无法蹬地进行有效的突击。
    卓娜提亚却一次突击,终于打飞了杉樱手里的三日月弯刀,它旋转着飞落到远处。
    她没有打算留情,正如一开始。
    第二击对准的便是脖颈,虽然杉樱下意识用另一只手里的长戟来遮挡,它却肯定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
    虽然是在格挡,卓娜提亚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杉樱已经放松的神情与坦然的眼神。
    她放弃了继续抵抗。
    一声脆响,长戟断裂成两段,枪头旋转飞去。
    断颈的手感,却没有鲜血泼洒一身。
    回过神来,只看到春风满面,手中也没了刀剑,身上也没了甲胄与鲜血。只是穿着平时的华服而已。而在面前,站在大树另一旁的是同样如此的杉樱。
    “鹤翼川决战,结果是这样吗?”
    卓娜提亚开口道,杉樱摇摇头。
    “最后的机会了,你要说的就这个?”
    “我也不知道。”卓娜提亚低下头,看到的是脚下松软的绿茵。“既没有安乐净土,也看不到往生尽头。我什么都没能找到,只是在不断地杀身边的人。”
    “有哦。”杉樱笑了出来,“一直都有,只不过不属于你。”
    “哦?”卓娜提亚抬起头来,“不属于我,吗?”
    她这才注意到,绿茵与树上的花海,只属于自己这边,而在杉樱那边,大树的另一半是枯枝,大地是荒原,大地的尽头只能看见昏暗的,难以分辨的地平线。
    “我一直那样对你,威辽之战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姐妹的天性。”杉樱道。
    “那你为什么要起兵,不惜付出那些代价?”
    “那是我的人性。”杉樱道,“罕姐,你最后对我的关照,我很高兴。”
    “这都算不上是姐妹的关照——”她低下了头。
    “对不起。”杉樱说道,“对不起,罕姐,一直以来这么任性。”
    “这不需要道歉。”卓娜提亚却还是低着头。
    “当初,看到那个棺木被揭开,看到芙蔻的遗体时候我突然懂了,终于懂了所有的事,懂了罕姐一直以来的感受。我也一直是逼着罕姐前进的人,真的对不起。”
    “不,你没有——”
    “可是懂的太晚了,什么都太晚了,最后还要罕姐来帮我。”她继续笑了,卓娜提亚终于抬起头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杉樱一边笑着,一边抹了抹眼睛:“变成大人,真的是好可怕的事。只有大人,才会笑着笑着,哭出来吧?”
    “杉樱……”
    “罕姐,君王之礼,作与众人,姐妹之事,心知即可。我只希望,希望你不后悔生命里有过我”杉樱一歪头,笑容也变得无邪起来。“罕姐,每逢春天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春天只会有一个五月,如果——————”
    杉樱已经是少女时的模样,离她越来越远。对此满不在乎一样的,她还是在笑着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听不到了。无论是闲谈,告别还是哀叹之声,都已经传达不到。
    长戟的戟尖旋转着掉落下来,猛地落在地上,向下立在了那里。唯一的白鹰女王手持细弯刀,一抹红墨浸染身上,在白色之上格外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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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卓娜提亚的军队从鹤翼川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大军并没有如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兴高采烈,人人面带笑颜,充满着胜仗的喜悦。
    将近一年多前杉樱掀起的十箭联盟内乱,在辗转了大漠、草原、高山和关内数个战场之后,终于在鹤翼川的决战当中落下帷幕。云游诗人在军营中唱着那些诗篇,成了我了解鹤翼川决战的少数渠道。
    “白鹰振翅而飞,却遇上了自己的对手。
    就连大地与长空都想不到的事
    烈日之下原来有两只白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