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此尊贵的出身,让神兽一族都格外地自视甚高,麒麟性喜和平倒是还好,凤族骄傲、却也不喜多生是非,唯独龙族自持武力强大,最喜欢搅风搅雨,对于实力逊于自己的其余种族,态度已然不是骄傲可以形容,而是傲慢了。
  龙族的傲慢,比之时不时喜欢耍一些小脾气的貔貅而言有过之无不及,哪怕是幼龙,想要逼迫其签订平等契约也十分艰难,更不用说什么“共生契约”了。
  能够让龙族心甘情愿签下共生契约的,只有它们不离不弃的道侣,而对待道侣,自然要千好万好、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但是那么多条龙族,真正选择与道侣签下共生契约者却也寥寥无几——原因无他,却是“龙性本淫”,龙族都喜欢四处播种、性格风流,鲜少能有甘愿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痴心人。
  这么一想,就特么的有点尴尬了。望着艾德曼如花似玉、完美无缺的脸蛋,哪怕是白泽,也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疯狂的脑洞,看向依偎在一起的艾德曼与黑发男孩的眼神格外诡异。
  艾德曼被白泽看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刚想要开口询问,就听到怀中的黑发男孩颇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幼龙刚刚出生,估计连龙族自己的发声器官都没太掌握好,更不用说化为人形之后复杂的语言系统了。艾德曼只听到他发出断断续续艰涩的声音,似乎在尝试着如何说话,但半晌之后,却只能较为清晰地发出一个“ai”的音调。
  在发出这个声音后,黑发男孩看上去有些高兴,他瞪着大大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艾德曼:“艾艾~”
  艾德曼:“……”
  无语片刻后,艾德曼开口纠正:“不是‘艾艾’,是‘艾德曼’。”
  幼龙对他的纠正充耳不闻,用手在艾德曼脸上拍了两下——虽然动作很轻——“艾艾!”
  艾德曼:“……”
  ——艾你妹啊!
  无论艾德曼如何试图否认这个称呼,但黑发男孩却死不悔改,一声一声叫得越发流畅了起来。最后,就连艾德曼也不得不妥协:“你现在口齿不清,我不跟你计较,你要说什么,直接通过契约的联系与我神识沟通好了。”
  黑发男孩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哪怕艾德曼为他做了示范,教导他如何以神识相互沟通,也没有得到半分的回应。
  ——除了“艾艾”以外,幼龙似乎半点都不想跟艾德曼交谈。
  幼龙的反应如此怪异,让艾德曼完全摸不清头脑,他想要弄懂自己契约的幼龙到底有什么古怪,但被忽视良久的貔貅却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下去了。
  先前,它因为白泽的安抚、再加上被龙威所震慑,不得不隐忍着旁观自己的契约者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幼龙身上,但是越来越旺盛的危机感却一直在督促它必须要行动起来,刷一刷存在感。
  不就是龙族吗?龙族在修真界消失了这么久,这里早就不是它们能够称王称霸的时代了!不过是一条刚刚出生的幼龙而已,不过就是共生契约罢了!它貔貅好歹也是凶悍的仙兽,怎么可能毫无作为地就将自己的契约者拱手相让?!
  貔貅心中恨恨、妒火万丈,它抬起脑袋,蹭了蹭艾德曼的手肘,水汪汪的蓝眼睛眨了眨,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咪呜”。
  艾德曼被貔貅蹭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方面是貔貅毛绒绒的触感的确不错,另一方面也是对方极其反常的举动,让艾德曼被雷得一阵酥麻。
  ——这是在……撒娇?那个与他互看不顺眼,时不时就要闹一出幺蛾子、气一气他的貔貅在向他撒娇?
  #我不过是渡勒个雷劫而已,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就变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出来的幼龙似乎有点智障,而貔貅这个熊孩子,也突然变成了小可爱?
  艾德曼一脸茫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下一秒,他便觉得头皮一痛——一缕金发被幼龙毫不客气地拽了一下。
  艾德曼疼得“嘶”了一声,下意识转头看向黑发男孩,而终于将艾德曼的注意力拉回,黑发男孩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随后将双臂圈在艾德曼的脖子上,头靠住他的肩膀,脸朝向貔貅的方向,借着被艾德曼抱在怀里的海拔优势,自上而下地睥睨了貔貅一眼。
  黑发男孩长得颇为可爱,但是那张小脸上却鲜少有什么表情,似乎只有艾德曼能够引动他的情绪,而就算如此,他面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似乎带着刻入骨子里的漫不经心。
  即使神情淡漠,黑发男孩那一眼仍旧不怒自威,让貔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弓起身子,龇出尖牙,色厉内荏地发出一声低哑的咆哮。
  只可惜,貔貅的反抗与挑衅却丝毫没有令黑发男孩动容,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对方一眼,便扭过头去,将脑袋埋进艾德曼的颈弯内,乖巧地一动也不动,似乎根本不屑于与貔貅争风吃醋。
  貔貅:“……”
  ——有本事以眼神恐吓我,有本事来跟我干一场啊?!别装作没看见!更不准缠着我的契约者!
  哪怕是专修驭兽一道的修者,也极少契约两只以上的灵宠,其原因自然是兽类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哪怕有契约者从中调和,它们之间也很难和平共处,不仅会惹出来一大堆乱子,还偶尔会伤及自身与契约的修者。
  故而,契约灵宠一定要慎之又慎、精挑细选,还要时刻注意保持灵宠内部的平衡、不偏不倚。
  艾德曼对于驭兽一道了解浅显,又素来我行我素,自然不肯为了契约的仙兽神兽委屈自己,所幸虽然他这个“主人”一点也不称职,但龙族对貔貅却有着天然的等级压制。幼龙懒得与貔貅计较,而貔貅也在观望之中,暂时不敢主动找幼龙的麻烦,两者这才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没有闹出什么好歹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泽很是欣慰,也稍稍松了口气,但却更加纠结幼龙怪异的性格——无论从哪方面看,幼龙都完全不符合他对于龙族一贯本性的了解。
  只可惜,幼龙拒绝跟任何人交流,沉默地令人发指,也就只有艾德曼能够通过契约之间的共鸣,对他的情绪了解一二。
  不过,虽然龙和貔貅没有真正打起来,但是两者的“争宠”之路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黑发男孩沉默寡言,却以实际行动死死粘着艾德曼不放,无论他走到哪都要求被抱在怀里,仿佛稍一松手,艾德曼就会丢下他不管、消失无踪那般——很显然,这种粘人的个性在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有所表现,如今更是显露地淋漓尽致、毫不克制。
  艾德曼明明最讨厌粘人又倔强的小孩子,如今却偏偏下意识的在幼龙面前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多说,只能煞费苦心、说尽了好话,才让幼龙勉强同意重新化作原型,缠在艾德曼的手腕、或者是脖颈之上。
  纵使幼龙倔强地让艾德曼头痛不已,但是冥冥中,他却觉得对方有一种极为微妙的熟悉感、默契十足,仿佛相识已久那般,合该这般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不过,对于这样的感觉,艾德曼却并未多想,只是将其归因于他与幼龙之间的共生契约,至于他舍不得对幼龙态度强硬,也不过是因为他对于“龙”的喜爱非同寻常,好不容易孵化出了一条幼龙,即使古怪了些,也要好好的捧着供着,悉心照料。
  由于艾德曼对于幼龙的纵容态度,使得貔貅危机感爆棚,它先前就因为【雷霆】而吃了好大一口飞醋,所幸雷霆一直被留在白泽那边,这才被貔貅逐渐遗忘,但如今突然冒出来的幼龙,却比之雷霆还要棘手万分。
  貔貅性子比较野,更颇为好动,原本经常动不动就跑得不见踪影,而如今,它却完全收敛了本性,总是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艾德曼不放,伺机破坏着艾德曼与幼龙的“单独相处”,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撒娇卖乖的手段更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没脸没皮。
  被两只小家伙缠着,艾德曼就算根基稳固、伤势恢复如初,也实在有些不方便出门。若只是带着一只貔貅幻化的猫咪也就罢了,但再加上一条由龙伪装成的蛇,暴露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艾德曼也想过使用从赤阳道君那里获得的灵宠袋,但貔貅拒绝被关进狭小的袋子里,幼龙最初倒是听话、并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一见貔貅反对,它也跟着造了反,大有要关一起关、要放一起放的架势,坚决反对区别对待。
  无奈之下,艾德曼只能暂时降低了出门频率,等待白泽帮他制作更高一级别的法器,进一步完善龙与貔貅外表之上的幻化、降低被人看穿的几率。
  至于在法器制作好之前……他也只能去道网之内消磨消磨时间了。
  金丹之后第一次踏入道网,艾德曼畅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刚想要去百兽林内活动活动,熟悉一下金丹期的力量,便看到雷霆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些年,因为道网内往来的修者数量迅速增加、问题也逐渐显露,但艾德曼与白泽却有着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道网内。为了沟通方便,雷霆便幻化出了虚拟的形象,以道网的“器灵”身份存在,随时帮遇到麻烦的修者解决问题。
  雷霆为自己选择的虚拟形象是一位严肃而又认真的青年,身穿一袭黑色道袍,沉稳有度、处变不惊,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带着三分的担忧:“主人,听闻您结成金丹,足足承受了二十七道天雷,一直在养伤,现在伤势如何?”
  艾德曼朝着雷霆微微一笑,刚想要回答,便听到脑海深处发出一声稚嫩却压迫感十足的质问:“他是谁?!”
  艾德曼愣了一下,下意识低下头,正对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幼龙那双黑黝黝、怒气冲冲,又满是控诉的眼眸。
  “他是谁?!”幼龙缠着艾德曼脖颈的身体下意识收紧,微微龇出一排细牙,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却依旧怒火万丈地重复了一遍。
  艾德曼:“……”
  #这个小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它终于不再保持沉默,舍得跟我用神识沟通了?#
  #这种质问负心汉一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是一直很淡定么?怎么突然就炸毛了?#
  第80章 飓风——一直陪伴于左右
  艾德曼的脑内弹幕呼啸而过,一时间竟然因为惊讶而有些走神。发现艾德曼正在发呆,幼龙更加的不满和暴躁,直接身子一扭,化作了人型。
  艾德曼只觉得脖子一重,下意识熟练地将男孩圈进怀里抱住,而黑发男孩则用双手撑住艾德曼的肩膀,双眉紧蹙、咬着下唇,眼眸中竟然还有些泪汪汪的,也不知是委屈、急切还是愤怒。
  “他、是、谁?!”男孩张开口,艰涩却清晰地再次将质问诉诸于口,甚至,他还觉得控诉的力度有些不够,直接抬手,恶狠狠地指向了雷霆。
  一脸无辜、又莫名其妙的雷霆:“……???”
  幼龙如此激烈的反应,让艾德曼始料未及。在他的印象中,幼龙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淡定派,哪怕貔貅在他面前挑衅找茬都岿然不动,完全一副懒得与你计较的高高在上。
  但是如今,雷霆只不过刚刚现身,幼龙便像是领地被入侵、不,或者说更像是珍宝被夺取那般怒不可赦,这样的态度着实有些太过反常了。
  反常到……令艾德曼忍不住多想。
  艾德曼愕然看着幼龙,张了张口,脑中滑过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却一时间又不敢开口证实,生怕那一丝浅淡的希望刚刚诞生,便支离破碎。
  “为什么、不回答?”幼龙撇了撇嘴,将头埋进艾德曼的颈弯,“你、说过,你只会……有我一个,我、不会被、任何人、取代的!”
  艾德曼难以置信地抬手,微微颤抖着覆上幼龙的后脑勺,轻声唤了一句:“……飓风?”
  他的语气格外轻柔,带着丝丝的不确定与希冀。早在确认飓风“离开”之后,艾德曼就已经将关于飓风的一切深深埋在了心底,强迫自己不再去回忆,因为他是强大的战士,从来不会、更不应该被个人感情所影响。
  但是如今,当他重新吐出这个名字时,艾德曼却觉得曾经的那份回忆、哪怕相隔数年也丝毫都没有褪色,而内心深处对于飓风的思念更是瞬时间喷薄而出,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维与情绪。
  “骗子!”幼龙恨恨地回复,语气微带着哽咽。
  “你……真的是飓风?”艾德曼脑中混乱一片,他本能地追问着的,下意识想要将幼龙拉出自己的怀抱,仔细看一看他,却发现幼龙的双手将自己抱得死紧,不得不无奈放弃。
  眼眶微微有些酸涩湿润,心脏的跳动极其剧烈,已然“死去”的挚友“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他身边,这样的奇迹让艾德曼不知该作何反应,太过浓烈的喜悦充斥着胸膛,反而变成了无措:“你是飓风吗?快回答我!”
  “骗子!”幼龙张口咬在艾德曼的勃颈上,狠狠地磨了磨牙,“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找了另一个家伙、取代我!”
  ——是飓风,的确是飓风,只有飓风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才会这样在意雷霆的存在。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并不是由于什么共生契约,而是由于,他就是与自己相识十多年,一同出生入死、相互倚靠支撑的半身。
  除了飓风以外,没有任何一种存在能够让艾德曼这般的纵容,几乎本能地维护,仿佛刻入骨髓的亲切。
  在确定了飓风的身份、迅速接受了“飓风还活着、反而变成了一条龙”这个设定后,心理素质强悍的艾德曼很快将自己翻腾汹涌、几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安抚下来,心脏也恢复了平稳。
  他捏了捏飓风的脖颈,将他微微扯出自己的怀抱,无奈地笑着为自己喊冤:“没有什么取代不取代的,你不要多想!”
  飓风虽然平素沉默又听话,但是一旦闹起别扭来,可一点也不好哄。艾德曼迎着飓风控诉的目光,不得不努力解释:“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尝试着想要修复机甲核心,希望能够将你找回来,但是却没想到机甲核心修复成功,你却仍旧没有踪影,反而激活了全新的人工智能——我……以为你因为机甲核心上的损伤,已经被彻底格式化了……”
  好说歹说、指天发誓,外加拉上雷霆一同作证,闹脾气的飓风这才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只是小脸仍旧板得死死的,嘴唇紧抿,眼眶也依然微微发红。
  他抬眼看了看艾德曼,又转头看了看雷霆,仍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即使你、现在、是艾艾机甲的人工智能,但艾艾、是我的,你不准抢。”
  “不是‘艾艾’,是‘艾德曼’。”艾德曼抽了抽嘴角,仍旧有些不死心地纠正。只可惜,他被飓风红彤彤的眼睛一瞪就莫名有些心虚气短,只得默默移开视线,“算了,你随意吧……”
  ——原本一口一个“主人”的萌哒哒的飓风去哪了?一定是上了龙族的身,然后被性格酷霸拽的龙族同化了……
  飓风虽然外表幼小,气势却极强,即使已然变成了龙族,但是仍旧保存有记忆的他对于龙族、神兽之类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故而就算貔貅不断挑衅,他也不会将对方当成争夺地位的假想敌——你听说过哪一个人工智能,会妒忌被主人宠爱的猫猫狗狗?
  但是雷霆就不同了,雷霆与他同为人工智能,更是占领了他原本的壳子,在他被困在龙蛋之内的时候一直陪在艾德曼身边,帮助他、安慰他,简直就像是踩着自己上位那般!
  更何况,飓风了解人工智能,知道人工智能极端的忠诚,哪怕不被主人喜欢、甚至不被需要,它们也绝不会改换门庭。
  曾经的他就是依靠这样的忠诚,成为了艾德曼最重要的同伴,而新出现的雷霆,是否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侵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呢?
  ——哪怕不是侵占,而是平分,飓风也有些无法忍耐。
  曾经身为人工智能的飓风,也许并不会出现这么极端的念头,但是龙族强悍的占有欲仍旧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性格,让他对于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存在极其敏感而敌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占有欲针对的并非是人类、或者其他灵兽,而是专门针对了雷霆这个人工智能。
  飓风与艾德曼感情深厚,再加上龙族的影响,自然难以克制对雷霆的排斥,但雷霆就显得理智多了。
  它早就在诞生之初便明白飓风对于自己主人的重要性,心甘情愿地退居第二位,并不曾奢望能够取代飓风在主人心中的位置。如今飓风突然归来,它也只是为两人的重聚感到愉快庆幸,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敌视。
  在听到飓风的警告后,雷霆微微敛首,朝他鞠了个躬,态度坦然:“我明白。”
  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但飓风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家伙,雷霆主动退避,他也不会紧追不放,只是轻轻哼了哼,便再次将自己埋进艾德曼怀里。
  飓风终于恢复了安静的模样,让艾德曼着实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了雷霆一眼,感谢它配合自己安抚飓风,随后一手环住飓风的身体,另一只手顺了顺他的黑发,终于开始询问飓风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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