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内监捧着两个木匣,匆匆进了正殿,跪禀道:“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奴才们在敏妃床下的暗格里找到这个。”
    说着打开木匣,跪呈上去,皇后一看,只见两个盒子里分别躺着一大一小两个桃木人儿,上面刻着生辰八字,皇后只略略看得一眼,脸色立即大变,递给皇贵妃:“妹妹,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皇贵妃道:“这似乎是皇后娘娘和煦儿的生辰八字。”
    皇后眼神锋利,盯着敏妃道:“这等巫蛊靥咒之事,乃是后宫之大忌,敏妃,这可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你靥咒本宫和二皇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能证明是我害了莲嫔的孩子吗?”敏妃早知中了暗算,面上并无丝毫惧色,冷然道:“事已至此,复有何言?待见了皇上,我自有话说!”
    “我的好妹妹,你想见皇上?那也得皇上愿意见你啊!来呀,将敏妃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皇后隐了笑容,站起身来:“我们走!”
    且说李玄真每日里为皇帝炼丹,大量的木炭、黒煤、金属器皿,乃至矿银、红铜、黑铅等,被源源不断的送入宝仁宫。这日刚好有一炉新丹炼成,李玄真差大徒弟弘通悄悄送来,皇帝服用后,自觉精力充沛,这时却也未睡。
    皇后同皇贵妃一起进来,细细禀明了搜检怡景宫的事,皇帝素来迷信,极厌镇靥之事,将那两个桃木人只拿在手里看了一看,突然狠狠望地上一摔,皇后和皇贵妃立即跪下:“请皇上息怒。”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殿内一片安静,只闻他咻咻的鼻息声,两人知他是怒极了,只静静的等着,不再出声。良久,才听皇帝道:“此事需守口如瓶,暂时不可让其他嫔妃知道,尤其不可传入宫外。”
    皇后道:“臣妾明白。”
    “敏妃一向聪明,不想也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实在教朕好生失望。”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但毕竟夫妻一场,她又为朕诞育了大皇子,若要按例处置,朕也有所不忍,此事先让朕想想。”
    皇后垂手聆听,心里不由暗暗着急,皇帝又道:“只是有一事,实在教朕心烦,昨夜烈儿在朕宫里,口口声声哭闹着要母妃,乳娘哄了许久才睡,唉!”
    皇后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住,皇贵妃道:“皇上身系天下,日理万机,怎可为了此等小事烦恼,依臣妾看,莫若将大皇子交予皇后鞠养教诲,必然妥当。”
    “哦?”皇帝显然意外,停下脚步,眼睛看着皇贵妃,嘴里却道:“皇后,你觉得呢?”
    皇后低眉垂眼道:“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素来视诸皇子与兰陵公主无异,自当为皇上分忧。”
    皇帝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吧,那朕就暂时将烈儿交予你罢。”
    回到清泉宫,司沐的小宫女已准备好了香汤,以供皇贵妃沐浴,沁竹和疏桐伺候她卸了簪环,脱了衣裳,皇贵妃赤着雪白双足踏入水中,沁竹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替她揉按着太阳穴,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问出来:“娘娘,你说过。。。皇后才是幕后主使之人。”
    “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皇贵妃伸手拨弄着水面漂浮着的新鲜花瓣:“她除去敏妃,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沁竹又问:“你觉得皇上不会宽恕敏妃?”
    皇贵妃道:“当然不会。”
    “可是皇上说了不忍心。”
    “他不是不忍心,只是还没准备好。”皇贵妃嘴角绽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的道:“敏妃父亲的手中可还掌握着京畿戍卫之权,他总归是有几分顾忌的。”
    “既然如此,娘娘为什么还主动提出让皇后抚养大皇子呢?”沁竹眉间隐隐有着忧色:“如皇后真将大皇子收为养子,那太子之位,可就更加轮不到其他人了。”
    “皇后抚养皇子之心是太急切了,我自然要助她一把。”
    沁竹道:“奴婢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皇贵妃头靠着浴桶,闭着眼睛道:“也无须担心,我不会让她的如意算盘得逞的。”
    沁竹只得道:“是。”
    “疏桐,你去叫桑蓉进来,我有话问她。”
    “是。”疏桐转身欲走,皇贵妃却又叫住她:“等等。”疏桐连忙站住,垂手听她示下,只见她睁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低声道:“算了,明天再说吧。”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的秋雨,雨点打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天色渐渐昏暗了。小宫女拿了烛剪,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剪烛花,却听床上传来微微的声响,她侧头看见,忙陪笑道:“小主,你醒了?”
    莲真本就一直未睡着,听她如此一问,也并不多言,自己起身坐起来,那宫女忙去扶,莲真问:“什么时辰了?”宫女回道:“已是酉时三刻了,刚小厨房还打发人来问可要送晚膳呢,我这就去告诉姐姐们一声。”
    说着施了一礼退下,莲真望着远处摇曳的烛光,低声道:“当时心事偷相许,宴罢兰堂肠断处。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吟至此处,心下一酸,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横波听得她醒来,带人捧了巾帕等物鱼贯而入,伺候她盥洗毕,宝贞才端了一个银托盘进来,莲真不等她开口,便道:“我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