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太太也过世得早。”
    疏桐道:“说了半天,你还没跟我说表小姐是怎样死的呢?”
    “她。。。她是自杀的。”沁竹忆起当日,眼睛竟有些微微湿润:“她在府中长到十六七岁,老爷说她大了,令她搬去另一座很远的府邸中居住,润兰和一些嬷嬷也跟着搬了过去,没想到不上一年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娘娘当日听到这个噩耗,直哭得昏死过去,那种情景,想来都令人落泪。”
    疏桐道:“好好的,她又为什么要自杀呢?老爷又为什么让她搬出将军府?难道她自杀与这件事有关?”
    沁竹脸上微微变了颜色,马上道:“胡说!老爷那时欲为她择人聘嫁,请人看了,说不宜在将军府出嫁,所以才搬出去,至于表小姐,似乎是对老爷选择的夫婿不满意,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轻生。”
    疏桐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深深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老爷和太太待表小姐如亲生女儿一般吗?怎的也不给她选个如意郎君,可见得还是偏心。”
    沁竹脸色一正,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老爷觉得好的,表小姐不一定就满意,还有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在私底下非议主子的不是。”
    疏桐垂下头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表小姐红颜薄命,深为惋惜。”
    沁竹便不作声,疏桐也是聪明人,知其中必有某些不可外泄的缘故,不然府里上下人等后来也不会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又道:“那润兰呢?她如今在哪里?”疏桐道:“表小姐死后,她也跟着失踪了,府里也曾派人去找过,可至今不知下落。”
    疏桐便不再追问,只说了一句:“唉,真是可怜。”
    沁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我告诉你的这些,是为着你好,这事是娘娘的禁忌,碰不得,你藏在心里就行,这几日好生伺候着,可别要出了一丝儿差错,叫他们也上心点,仔细惹娘娘生气。”
    疏桐也站起来,满眼都是感激之色:“多谢姐姐提点,我知道了,以后定会加倍小心。”
    两人回到屋里,只见炉袅残烟,奠余玉醴,那龙纹鼎中还剩着烧剩的白纸的一角,却是皇贵妃之前写着的诗稿。疏桐知已祭完,忙叫了人来,悄无声息的把所有的陈设撤了下去,沁竹走到里间,见皇贵妃侧身朝里躺在床上,也不知睡着没有,她轻手轻脚过去,正要替她盖上被子,却见她突然伸手,向后无力的摆了摆。
    沁竹停下脚步,忽然心念一转,有了主意,便陪着笑小心翼翼的道:“娘娘,你身子不爽没什么胃口,不用膳也罢了,可是闷在屋里越发没精神,不如出去走走,找莲小主说一会子话倒好。”
    皇贵妃声音里有种深深的疲倦,回答十分简短:“不去。”
    “可是。。。”
    “出去。”
    沁竹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那声音冰冷彻骨,令人不寒而栗,沁竹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一句,向着她的背影行了一礼,连忙退出去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和煦的阳光扫去了料峭春寒,绿绮宫里的几株大海棠树开了花,密密层层,如火如荼,那颜色仿佛是最上好的胭脂,十分艳丽夺目。
    莲真放下了剪刀,呆呆的望着玻璃窗外的海棠出神,横波正好替她换了热茶来,见此情景会心一笑:“这海棠开得真是繁盛,人都说花草树木有关主人的气数,小主如今入主绿绮宫,只怕是要转运了。”
    “是啊。”莲真似是没听清楚她的话,轻声道:“若是在家里,到了这春暖花开的时节,便可邀上三两姐妹好友,外出踏青了。”
    横波听她说这个,连忙拿话岔开:“现下已经入春,宫里好像还没动静,只怕皇上改变主意了,不会搬去西苑了吧。”
    莲真淡淡的道:“那与我们什么相干。”
    皇帝要搬去西苑行宫的话,是宝贞那日说出来的,自那以后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皇贵妃竟再也没来过绿绮宫,不仅是她,连桑蓉、李太医两人都没有再踏进这里一步,只是她该有的分例,都会有专管的小太监送来。
    莲真起初每日里眼巴巴的盼着,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盼着什么,期待着什么,只是觉得那颗冰冷的心,莫名的萌生了一丝鲜活的希望出来,然后在一天又一天的漫长的等待中,那丝希望又如炉灰中的一星半点的火苗,渐渐的暗淡熄灭了。在这不大不小的绿绮宫里,时间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静得让你感觉不到它的流动,静得叫人恐惧,只是她面上不得不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怕看到横波和宝贞担忧不安的眼神。
    宝贞听着她们的对话,突然有些丧气:“既然没有去西苑,那皇贵妃和桑蓉姑姑为什么都没有来咱们这里了,莫不是将我们忘了?我可不要在这鸟笼子里过一辈子,还指望着皇贵妃搭救我们出去呢。”
    莲真看了她一眼:“出去也不过是个更大的鸟笼罢了。”
    宝贞道:“那也比这鸟笼中的鸟笼好。”
    横波闻言想要笑,看着莲真沉静如水的面容却又不敢笑,硬生生的忍住了,只听莲真道:“若真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倒还是我们的造化,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没有说下去,横波等了半天,正欲问个明白,突听外面有个清朗的声音道:“臣李茂求见莲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