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

  平滑如镜的湖面,被一颗尖锐的石子打碎,露出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被一语戳中痛点的江之语,猛地绷紧了身子,眼神有些闪躲:“没有,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原来只是好朋友啊,见你们那么亲密我还以为你们在交往呢。”
  看到江之语躲闪的态度,周子杉联想起之前温笙提到这位“朋友”时,那甜蜜又苦涩的笑容,不用多想,她们两人的问题肯定是出现在面前这人的身上。
  原本对于追求温笙而不得的周子杉而言,两人的有所隔阂是她所乐于见到的局面,这意味着她仍然有着一丝希望,去扭转温笙的感情方向。
  可良好的家教,和颇高的道德底线,让周子杉做不出这种介入明明两情相悦,却一纸相隔的感情局面的举动。
  罢了罢了,就当是对后辈的照顾,也为了让自己死心,让自己来推两人一把吧。
  周子杉在内心叹了口气,心思霎那间百转千回,表面却依旧淡然如水:“那就好,这样我就能放心去追求她了。”
  “不行!”江之语想都没想,反对的话语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周子杉双手交握,身子向后靠着椅背,装出一脸疑惑,“温笙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追求她没有什么问题啊,还是说你反对是因为”看到江之语越发难看的脸色,周子杉丝毫不留情面,一针见血指明了她不敢开口的秘密,“你喜欢她。”
  “我我”隐秘的心思被赤裸裸地剖开,江之语攥紧了衣裙,翕动着双唇想要开口承认,但如影随形的恐惧让她始终跨不过心中那道坎。
  越是明白自己对温笙的感情日益强烈,越是对这段关系愈发患得患失。对江之语而言,若是一段感情达到了最高点,那么之后终究会像璀璨的烟火一般,逐渐黯然消褪。毕竟自家父母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情到浓时感情双方尚能保持宽容退让,努力让对方看见自己最好的一面。可热恋期过后的平淡,随之暴露的两人最真实的样貌,却是对感情的考验与消磨。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江之语,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的誓言。与其承受着两人最终相忘江湖的风险,倒不如让感情停留在暧昧的最美时刻。
  周子杉直视她苍白的俏脸,猜测着她或许有着不可言说的缘由,可一想到温笙为了对方委屈自己的卑微模样,还是狠下心步步紧逼:“她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看着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周子杉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所以你明知她喜欢你,却不敢给她任何回应,是打算把她当作备胎,一直吊着么?”
  “我,我没有!”江之语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被人如此看待,焦急地出口否认,可毫无气势的语气,像极了法庭上被判刑时最后的辩解。
  周子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温笙是个很优秀的人。她的老师之所以推荐她来我的课题组,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给她出国交流学习的名额。但她拒绝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之语垂眸默然。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自己。以自己对温笙的了解,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足够让她的所有原则退让,包括她的上进心。
  然而正是这份了解,加剧了江之语的愧疚与不安。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了温笙的垂怜与厚爱,却屡次对她藏有千言万语的眼神视而不见。
  周子杉看着瘦削的人儿陷入内心的挣扎,不忍继续咄咄逼人,决定点到为止:“我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温笙单方面地指责你,我只是觉得感情需要双方的付出,一个人若是追逐太久,也是会累的。”说罢,便将时间留给江之语独自思考,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江之语呆愣着,听到“累”这个字浑身一颤,铺天盖地的心疼与慌乱漫上心头。
  对啊,自己只顾着害怕受到伤害而选择缩在原地,却忘了温笙也会因为自己的逃避而难过不安。万一哪天她累了,不再努力向自己靠近,而是选择转身离开,那自己要怎么办?
  一想到温笙面对自己时毫无温度的眼神,江之语就觉得一阵阵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脉络,难受得仿佛要窒息。
  于是回到研究室的温笙,看到的便是美人垂泪的心碎景象。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温笙快步上前,一把将江之语紧紧揽入怀中,不断地轻拍她的背部,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乖,不哭了。”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的江之语,蓄满了眼眶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成串落下,带着哭腔的嗓音在温笙怀中闷闷响起:
  “笙笙,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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