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久到蓝心都快要秉承不住这样的压迫感时,那冷冰冰的声音才终于在她头顶响起:“用不着你提醒,本阁主清醒得很。”
    蓝心总算松了口气:“属下再不会多言。”
    孟青不咸不淡道:“你跟着我也不过才四年,有些事,你尚且不知,既不知,便不要多嘴问,更不要自作聪明,揣测我的心思。”
    蓝心赶紧叩首:“属下谨遵阁主教训。”
    再次回转过身,抬眸望去,那地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余下淡淡银辉,满地孤寂。
    不自觉地,唇角又逐渐扬起,孟青轻柔的嗓音混在寒凉的夜风里:“若真有万一,就只好把她们之中的一个给杀了。”
    第12章
    是夜,无月也无星。
    阴风阵阵的诡谲雾林中,绮桑拼命逃窜。
    不知道身后有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妖怪?那厚厚的浓雾遮挡视线,什么也瞧不清,但绮桑就是知道有东西在追她。
    足下泥土松软,似沼泽,又非沼泽,每每落脚踩定,都仿佛踏进一团绵软的云里。
    风声夹杂着急急的喘气声,绮桑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喉头和胸腔噙着一股铁锈味,满身大汗,累极。
    须臾,前方的平地上突然出现数具尸首。
    鲜血染红了地面,腥味和恶臭令人作呕,茫茫浓雾中,显得妖邪又诡异。
    绮桑急急刹住脚步,看清这死状凄惨的场景后便下意识往后退去。
    可才退了一步,后背便撞上了一个人。
    绮桑惊悚万分,抖着嘴唇缓缓回头。
    但只回了一半,眼前便忽然闯进一片红影,同时,一只苍白干枯的利爪狠狠朝她天灵穴袭去。
    锋利的指甲一瞬深深陷进皮肉,带来无边痛楚,绮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下一刻,眼前景物倏然变换,被洁白的纱帐和明亮的光线所取代,绮桑犹在叫喊,心头惊惧弥生,她猛地坐起来,身子一歪便跌下床去。
    与此同时,房门忽地被大力踹开,有个雪白的影子飞快掠到她的眼前。
    越初寒将打好的热水搁下,伸手扶住她,眸光快速将房内扫视一遍,皱眉:“怎么了?”
    绮桑怔忪道:“我做噩梦了。”
    越初寒掺着她坐回床上,问询:“梦见什么了?”
    绮桑顺了顺紊乱的气息:“梦见一个红衣女鬼要杀我,还有好多死人,吓死我了。”
    “没事,梦而已,”越初寒一手握着她,一手轻拍她的背,“应是昨晚被吓着了。”
    绮桑的手还在发抖,她舔了舔干渴的嘴唇,望向屋内的木桌:“我有点口渴,麻烦你替我倒杯水。”
    越初寒便行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她,绮桑一口气灌下,舒畅许多。
    由于绮桑还不适应以轻功赶路,两人昨夜步行良久,脚程颇慢,后来遇到一个小镇,便寻了个客栈暂且住一晚。
    面容清艳白皙,雪白的纱裙不显一丝褶皱,恍若降临人间的仙子,绮桑看了看越初寒,问道:“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越初寒静了一下,淡声道:“父亲死后第二日,醒来就都白了。”
    竟是一夜白头?绮桑上下打量她一阵,想起孟青说她发誓要为父亲守孝三年,便指了指她额上的孝带:“所以你这身打扮,是为了祭奠你父亲?”
    越初寒点头:“也是你父亲。”
    绮桑装不知:“谁杀了他?”
    提到这个,越初寒明显目光冰冷:“七星阁。”
    她知道?绮桑疑惑:“你怎么知道是七星阁下的手?”
    越初寒道:“凶手虽黑衣蒙面,但武功路数却不难辨认,他挟持你逃离后,我一直带人暗中追杀,一路追至金刀峡断崖处,他避无可避,便正面与我交起了手来。”
    “他打不过你。”
    “有你在,是我打不过他。”
    “之后呢?”
    “毕竟寡不敌众,对峙多时始终不见有帮手前来,他孤身奋战讨不了好,便提出将你放还,自己飞入崖下,生死由天。”
    孟青说过,那鬼手轻功绝妙,想来即便是主动跳崖,也定有法子可以活下来,应是带着原主有些累赘,两人同时跳崖势必只能保一个,他不想死,所以才出此下策。
    可他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救回原主,这么做的话,岂不是百费周折?如若成功脱逃,孟青也饶不了他。
    绮桑暗暗分析,接着问道:“你同意了?”
    越初寒道:“他手上把控着你的性命,我只能同意,本想趁你被放还时擒住他,谁知我一靠近,还没挨着你,他便朝我掷来了飞镖,想反将我一军,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舍身将那飞镖替我挡下,打乱了他的算盘,如此一来,他便狠了心带着你一同跳了崖。”
    原主还真是跳崖死的?绮桑本以为这只是孟青替她编造的谎话,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也不奇怪,孟青既然能将她寻回去,必然是在崖下的峡谷内找到了她,她会知道也很正常。
    至于原主替越初寒挡了暗器,绮桑回想一阵,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胸口的确有一处伤口,现在都还留有淡淡痕迹,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
    可原主明明是为了杀越长风才会假借失忆混进碧云山庄,既然大仇已报,她又为何要替越初寒挡下那一击?按常理来讲,仇人的女儿,她难道不该冷眼旁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