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节

  夜子枫让他们死都不得瞑目。
  苏梁浅的口气,异常的坚定,甚至有些发狠,发狠的执着,仿佛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谢云弈并不知道,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恨意,还有她的决心。
  “好,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谢云弈并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仿佛这无关紧要。
  当然,确实无关紧要。
  “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苏梁浅没有说话,放在谢云弈胸膛上的手,缠住了他的腰,将他搂的很紧很紧,眼泪流了出来,那热泪滚烫灼热,谢云弈觉得自己胸口被打湿的那一片,仿佛都烧了起来。
  他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对苏梁浅,也越发的心疼怜惜起来。
  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的。
  苏梁浅哭的压抑,但这样在谢云弈的身上压抑的哭过一番之后,她的心情却奇异的轻松了许多,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睁开眼睛,便看到在头顶上方的谢云弈,他正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苏梁浅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睡多久了?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谢云弈摇了摇头,“我喜欢你这样陪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影响?你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困不困?”
  谢云弈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我下午睡了不困,我守着你,你好好休息,你别怕。”
  苏梁浅那悲伤又暴躁的心,就好像有温热的水流经过,一下变的妥帖起来,她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舅舅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得守着他,你先休息,我等会让疾风下来。”
  哭过之后,苏梁浅又恢复到了一罐的沉着冷静,“我们来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给季无羡递个信,再过几日,我们就回去,让他不要担心。”
  要不是泗水那边需要有人坐镇,季无羡铁定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虽说西晋并无攻打北齐的心思,但落在其他人看来,扎营练兵就是一种威胁,他们这无声无息的都七八天了,季无羡肯定都急坏了。
  “你下午睡了,这都夜深了,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苏梁浅坚持,替谢云弈将枕头放平,让他放下,然后替他盖好了被子,谢云弈就那样躺着,睁开眼睛看苏梁浅,苏梁浅噗嗤笑了声,“我怎么有种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感觉?”
  苏梁浅这种占便宜的方式让谢云弈的脸黑了黑,苏梁浅用手,替谢云弈将眼睛蒙住合上,温柔笑道:“睡吧。”
  谢云弈现在也是病人呢,她本来应该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苏梁浅这样想着,莫名的又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亏欠谢云弈的,真的很多。
  谢云弈很快就睡了过去,苏梁浅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又上楼去找沈安永。
  她心里牵挂沈安永,再加上准备让疾风马上就下来,并没有回头,所以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床上的谢云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翻了个身,目视着她离开。
  苏梁浅回到楼上的时候,穆兰长公主还在,在原先秋灵的位置坐着,也没有睡,苏梁浅让疾风下去,同时坚持让穆兰长公主一起离开。
  “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问秋灵,“你吃了吗?”
  秋灵点头,“我吃了。”
  秋灵担心沈安永要醒过来的话,又会闹出什么事来,这种情况,秦掌柜肯定是没睡的,她知会了秦掌柜一声,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公子他没事吧?”
  苏梁浅摇头,“他没事。”
  本来,苏梁浅之前下去,是打算向谢云弈坦白一切的,但大概是今天白天说了太多话了,再加上心情不好,不怎么愿开口,便将这事搁置了下来。
  苏梁浅随便吃了几口,吃完,秋灵便让她休息。
  “小姐,时辰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要舅老爷醒了,我立马就下去通知您上来。您昨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息才成。”
  苏梁浅将碗递给秋灵,摇头,“傍晚的时候,我在下面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不困,而且就只是小伤,现在都没什么事了,你要累了的话,下去拿件衣裳披着,然后趴在桌上睡一觉。”
  她要能安心呆在下面的话,刚刚就不上来了。
  至于秋灵,她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上面的,让她在楼下床上睡,她肯定不同意,倒不如趴在这房间的桌上,她说不定还能眯会。
  “我也不很困,就在这里陪小姐吧。”
  秋灵脸上扬着笑,精神抖擞。
  两人各端了条小凳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安永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床边守着的苏梁浅。
  苏梁浅也警醒的很,沈安永刚睁开眼睛,她就察觉到了,起身叫了声舅舅。
  沈安永迎着苏梁浅关切又担忧的眸子,脸上明显流露出愧疚和不好意思的神情。
  “舅舅可还舒服些了?”
  沈安永嗯了声,声音粗噶。
  “舅舅口渴了吧?”
  沈安永点头,他确实口渴的厉害,喉咙也不舒服。
  苏梁浅转身让秋灵倒了温水来,沈安永喝了,舒服许多,他坐了起来,苏梁浅拿了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能坐的舒服些。
  沈安永背靠着枕头坐着,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去睡一觉,女孩子家家,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干哑的厉害,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苏梁浅让秋灵也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了,然后挪了挪凳子,和沈安永面对面的坐着,“我有话要对舅舅说。”
  苏梁浅的口气,极为郑重,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房门合上,在门口坐着去了。
  “舅舅,此事事关荆国公府的声誉,还有数万条性命,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了。”
  苏梁浅听似平静的口吻,燃烧着炽热的仇恨的火焰,还有坚定的不容撼动的决心。
  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办呢?
  沈安永这样颓废的想着,却没有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他也不想,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浅儿,我眼睛真是瞎的,都怪我识人不清,如果坐在那个位置的换成另外一个人,或者我不和他频繁往来的话,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沈安永想报仇,却依旧坚持,不将苏梁浅牵扯其中。
  “你母亲说的不错,他这人外面磊落阳光,实际却是心思阴暗爱计较之人,目的性强,要不是他,以清儿的家世样貌才行,怎么轮得上苏克明那种人渣?知暖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我不和他来往,父亲就不会屡屡拒绝他,我们荆国公府待人真诚,在他看来,却成了瞧不起,如果从来都不接触的话,就不会有那些积怨了。”
  沈安永开始向苏梁浅提起过往的事。
  夜子枫开始和夜傅铭差不多,虽然是皇子,却谈不上出众,甚至有些名不见经传,他用爱交际的沈安永做踏板,追求沈清,沈清对他却不喜欢,甚至和沈安永说过夜子枫人品一般。
  这话,沈安永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夜子枫的,但沈清以沈家人不入皇家为由,频频拒绝的态度,还是惹恼了他。
  沈清通透,她很清楚,自己要找个合适的人成婚,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定会让夜子枫不快不满,给夫家带去灾祸,只有她找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过的也不好,夜子枫或许才会平衡。
  沈清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选择了苏克明。
  苏克明娶沈清,也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的,如此,沈清也毫无亏欠。
  沈清成婚的时候,夜子枫就已经崭露了头角,沈知暖为什么嫁给他,就是担心沈家被报复,可沈知暖入皇宫,成为他的女人,并没能改变什么,他依旧用了世间最残忍的计谋,对付沈家还有那些无辜的士兵。
  沈家对夜子枫做了什么呢?自己的外祖父舅舅,她很清楚了解,嘲讽奚落的话,他们根本就说不出口,无非就是保持中立,不想拉帮结派。
  对事情的真相,越是接近,苏梁浅越是觉得,夜傅铭和夜子枫还真是父子,如出一辙。
  夜傅铭直接造成的她的不幸,归根究底,也和庆帝有关。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荆国公府的悲剧,她的悲剧,她母亲的悲剧,全都是那对皇家父子造成的。
  如果不是夜子枫,她应该也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她本来是可以拥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苏梁浅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沸腾着的血液,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平静。
  第三百零四章 :动身回去
  白日的时候,苏梁浅虽然情绪激动,但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沈安永见她身体僵直的哆嗦着,眼睛也瞪的大大的,眼底里是不加掩饰的仇恨,如烈焰般燃烧,满身的煞气,有些被吓到了。
  “浅儿!”
  沈安永着急的叫了声,伸手,还没碰到苏梁浅,苏梁浅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还在发抖,看着沈安永的脸沉着,拧着眉头,无奈又恼火的质问道:“舅舅要这样大包大揽到什么时候?”
  沈安永抬着头,通红的眼睛看向苏梁浅,“舅舅说自己错了,您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您做错了什么?真心待人有错吗?这有什么错?错的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错的是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别人的真心忠心的人,这种人,才真正的罪该万死!”
  舅舅没错,她没错,但是怎么会没错呢?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无辜的家人,也牵扯了这些是非漩涡里来。
  他们错在,相信了不该信任的人。
  夜家的人,因为自己的私心,压榨了沈家每一分利用价值。
  夜家,将沈家害得好惨。
  夜家的人,害得她和舅舅更惨。
  他们沈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夜家的人这样残忍的对待?
  苏梁浅字字,泣血般的铿锵,眼底里那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更盛,仿佛要喷出来了般。
  她的话,她说话的口气,还有神情,更仿佛能让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梁浅眼底跳跃着的,除了仇恨,还有决心,无人能够撼动的决心,为此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的勇气和决心。
  沈安永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不由的想到自己的父亲,不,父亲又怎能及她?如果父亲有她一半的决断和魄力,沈家,又怎么会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那个人现在是北齐的君王,我们身为臣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沈安永心底里的渴望,已经被点燃,但想到两者之间的差距,他实在不能不气馁,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冒险,那沈家还活着的人呢?苏梁浅又待如何?他不能枉顾他们的性命。
  他这样一个如过街老鼠般的人,拿什么和他斗?
  苏梁浅说了那么多,沈安永又岂会不知道她的态度?沈安永只觉得她是年轻不懂事,不知轻重所谓,所以才如此的一意孤行。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昨天的据实相告,他明知道这有多危险,当时怎么就将那些事情告诉苏梁浅了呢?沈安永觉得自己会害了苏梁浅,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他和苏梁浅的看法和态度是一样的,他的仇恨,比苏梁浅还要深,他想要报仇的冲动,比任何人都要强烈,他甚至生出了单枪匹马杀回京城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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