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轮到我们来讨论近攻了!”
    尽管四战区的将领们早就被台上这位屡屡爆出意外的长官弄得大有处事不惊的风范,尽管几个月前已经在开始着手进行反攻的准备,但并没有做进攻的具体部署,所以谢昌云的这句话还是让绝大多数的人瞪大了眼睛,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往四战区或十二集团军的历次进攻作战,都是在日军首先发动攻击的前提下进行的,或是配合主战场的偏师行动,可以说是带有很大的被动性。
    但这回谢昌云宣告的作战意图只有进攻,这不能不说是抗战以来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转折。
    众人还未完全醒来,就听谢昌云继续道:“我们整个的进攻计划将分为两个方面和三个类型。第一个方面,我们要向被日军占领的地区发动进攻,这实际上就是战略反攻;第二个方面,我们将主动在国门之外发起新的进攻,这就是战略出击。三个类型,第一是重兵集团的进攻,主要是以歼灭日军同样的重兵集团和占领重要的战略要点为目的;第二种类型,是以加强师以下规模的兵力,对日军多个非战略要点展开攻击,目的是利用我军数量上的优势来拉宽战线、配合主战场牵制日军兵力、并坚决果断的消灭那些中小规模的孤立之敌,第三个类型,是以空中力量对敌纵深的重要目标进行远程打击,以摧毁或削弱日军的战略储备力量和机动作战能力。根据这个总战略,各战区和各战线所担负的任务有所不同,但是有关战区和部队必须在十二月五日之前完成战役的全部准备工作,这是前提,是没有任何商议讨论余地的。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我只能告诉各位,这是建立在委员长和我对宏观战略的判断基础上所做的决定,望各位对此不要有任何顾虑和迟疑。下面就请行营陈参谋长宣布行营制定的作战计划,对其中的具体内容,各位听完可以充分发表意见。白副总参谋长、徐部长、刘次长、林主任、周总司令,你们对全盘了解掌握更多,还望能多多指正。”
    白崇禧、徐永昌等都以微微颔首欠身作为对谢昌云的回应,并没有做任何口头表述。
    虽然大战经历了无数,但谢昌云刚才的一番宏伟描绘,还是让这几人的反应一时无法跟上他的思路。
    不光白崇禧等人如此,会场上除陈济棠、蔡南和黄光锐等极少几位之外,在座的大多将领也都是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被陈时骥大声宣布的内容拉回了注意力。
    按照行营的计划,第四战区有三大块任务:
    一、包围并消灭广州周边、惠阳和珠江口的日军,战役结束以后屯兵于保安地区、并恢复广州周边各机场准备攻取香港;
    二、在印度支那的湄公河以东地区由北向南推进,将印度支那南部的日军逐出原法属地区;
    三、以空军对敌纵深目标实施远程打击、并为其他战场提供空中支援。
    第三战区的作战任务是:
    对浙江东部沿海、长江南岸的日军孤立据点实施连续攻击,具体攻击目标由三战区自行选定,行营不做硬性规定,但首轮必须选择两个以上较有影响的目标同时发起攻击,并可考虑对敌码头、机场、物资重地实施特种战,第一个月之内至少要完成六次对日军中队以上规模的作战,全歼或基本歼敌率必须超过百分之六十,对敌伤亡比例不得超过一点五比一。
    第九战区暂时没有进攻任务。
    但由于在第四战区展开行动之后,日军华中派遣军极有可能会发动以攻取长沙为目标的作战行动,而且部署在长沙机场的战机将有半数被抽调到南部战场,南昌、樟树的空中力量还要保证对第三战区作战的支援,所以第九战区必须做好在较少空中支援的条件下迎击日军大规模进攻的准备。
    以上只是是韶关行营作战计划的核心部分,其中还包括有各战线指挥机构的设置、兵力调动、物资补充、战役准备各阶段的时间要求等内容,陈时骥总共讲了约一个半小时。
    而在具体一些的计划,则要由各战区根据行营的计划来进一步制定,行营不可能事无巨细、一包到底。
    在三个战区中,第四战区的任务毫无疑问最为艰巨。
    日军部署在法属印度支那和珠江三角洲的兵力情况大家都是明了的,大致算下来,第四战区将同时对十三万左右的日军发起进攻,而且按行营的要求至少要消灭日军部署在广东的六万余兵力,印度支那方向也必须对日军形成压倒优势,所以战役的计划、兵力的调动、作战的难度可想而知。
    其中最大的疑问就是“谢昌云为什么一意坚持在印度支那用兵,难道保住了出海通道还不够吗?”
    不过谢昌云事先已经强调了作战的方向和规模不容置疑,所以第四战区以外的将领们都把疑虑集中到了“第四战区有没有能力完成作战任务”这一点上来,对韶关行营作战计划的讨论也就由此处开始。
    首先发言的是军令部长徐永昌。
    “谢主任,韶关行营的计划让我很是激动,从‘九一八’事变起,对这一天我已经盼了十年了,我想各位包泽的心情也同样如此。不过凡正面进攻,必以数倍之敌兵力方能进行,第四战区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部署于华中和西北,而且还要有足够兵力防备福建沿海,所余机动兵力是否有些不足?如需从其他地方调配,谢主任尽可提出。”
    “是呀!谢主任。”白崇禧接着道:“目前西北和华中的部队虽然不能调动,但大本营在云贵川三省还有二十余万可用兵力,你们可以做通盘的考虑。”
    谢昌云道:“感谢两位长官的盛意!既然这样,云南方向可以一个军进抵印度支那的老街和莱州地区承担部分后方治安任务;中央空军以一部战斗机进驻长沙机场,担任机场的守卫,另以大部轰炸机和运输机调往印度支那配合四战区行动。有这些就足够了!”
    谢昌云话音未落,几十名高级将领就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不在于谢昌云的自信,而是在与为谢昌云竟毫不客气的直接调动起了中央空军和其他方面的部队。
    更令人惊讶的是白崇禧、徐永昌和周至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随即就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喂,看来你小舅子要当总参谋长了!”身体仍保持端坐姿势的陈绪捅了捅身边的李一权。
    “管他当什么!”李一权现在正一肚子的郁闷。昨天谢昌云已经明确了要让他进军官学校高级班学习三个月,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当看客了?
    陈绪却得便宜卖乖道:“唉!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呀!我巴不得进学校学习几个月,还可以多陪陪老婆孩子,现在看来是做梦了!”
    李一权道:“屁!新疆的军务已经移交了,你们特战司令部就在韶关,你一天和王雨珠亲热十次都有时间。”
    俩人正斗着嘴,就听坐在最前排的陈济棠道:“白副总长、徐部长,我四战区虽然担此重任,但数十万将士早已枕戈待旦,只待利剑出鞘。广州方向,我们以三十一集团军全部兵力投入,以二比一的兵力对比,完全可以保证作战目标的实现。在印度支那方向,我们计划将钦州防务交由十六集团军负责,以三十五集团军为主,另加强一个军和一个独立师、以及部分装甲和炮兵,还是二比一,对付七万日军也有足够把握。唯一不足就是由于要准备对日军海上目标实施打击,所以原部署的空中力量显得有些薄弱。不过中央空军能够支持,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我们保证七天之内向行营呈报作战计划,并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所有战役准备。我愿在此当着各位立下军令!”
    陈济棠刚说完,蔡南紧接着就补充道:“刚才伯公说了四战区的初步兵力部署,我们虽有必胜的决心和能力,但同时也留有了足够的后手。第三十二集团军除新二军之外,其余部队将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可以驰援各个战场。另外,我们设想再以两个独立师在福建的厦门和福州之间进行佯动,以牵制福建日军向南北两个方向的调动。”
    顾祝同听了后马上道:“我战区各部已按新的作战要求整训数月,如果四战区能够牵制住福建的日军,我们即可以广泛的小股出击来牵制苏浙的日军,这样对沿海和沿江之敌的进攻就更有把握了。只是在空中支援的协调方面,届时还需要有专业人员的辅助。我的初步设想,长江上的马当、铜陵,沿海的瑞安、温州、台州等地可作为我们首选的攻击目标。”
    顾祝同的决心很大,但也很聪明,他选出的这些目标实际都处在四航司战斗机和中型轰炸机的作战半径之内,而马当由于距离更近,还可以直接得到威力强大的对地攻击机的支援。
    看来经过几个月的整训,顾祝同的头脑中也注入了一些新的作战理念。
    顾祝同话音刚落,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就忍不住站起来道:“谢主任,我们第九战区部队也整训了几个月,虽然期间只与日军发生了数次规模不大的战斗,但整训的效果还是充分的显示了出来。我们是否也可以效仿顾长官那样,对当面日军采取一些主动进攻行动?不然,同在一个行营管辖下的三个战区,一个大打、一个中打,一个却在一边看热闹,我实在无法向将士们交代呀!”
    听了顾祝同和薛岳的相继发言,白崇禧等不由暗暗吃惊!
    要知道,顾祝同和薛岳都是中央军的名将,尤其是顾祝同数年之前就已经成为了统领一方军政的顶级大员,还曾出任过掌握西北军政的西安行营主任,但此刻不仅对谢昌云这个小字辈并没有任何的小觑,反而是一副极力捧场的姿态。
    纵观各处行营,哪一个也没有向韶关行营这样能够人心聚齐、号令归一,更何况谢昌云还是一个代理行营主任。
    “这个谢主任收拢人心的手段可谓是创天下奇迹了!”
    白崇禧想想坐在冷板凳上的汉中行营主任李宗仁,再看看一呼百应的谢昌云,心头酸溜溜的同时,也暗庆自己弯子转得快,没有与李宗仁死拴在一条绳子上。
    否则,谢昌云哪能肯允许把军需生产项目落户到了广西一部分?哪里肯答应为十六集团军分批换装和整训?哪里会把钦州湾的防务交给十六集团军?自己怎么能够轮得着参加这次意义十分重大的军事会议?
    而从军资格更老的徐永昌,这时才蓦然发现,论魄力、论视野、论实力、论才干,军令部今后怕是一半要成为谢昌云的军令部了!这还得军令部有意巴结才行,否则谢昌云根本就必须要军令部为他做什么。
    而周至柔由于宋美龄和陈诚与谢昌云的关系,更由于谢昌云对空军的重视和善用,在谢昌云面前早已是甘心听差、此刻正盘算着要不要请求参加战役的空中指挥。
    而林蔚的思想则更活络,从会议一开始,就把自己重回侍从室和到韶关行营任副主任的利弊,不知在心里比较权衡了多少遍,但可惜一直没有做出能让自己满意的定论。
    一个本来是目的单一的军事会议,竟让人另外产生出了许多并无直接关系的遐想来!
    不过,不管心里在想什么,但众人此刻都想听一听谢昌云是如何来回答薛岳所提的问题,都想弄清楚谢昌云到底是厚此薄彼,还是潜藏着更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