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京使用的还是与前世同样的手段,但而今的情况却大为不同了。
    广东不但在经济和军事上都具备了与南京抗衡的能力,而且由于其新政以后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使得民众士气高涨,内部人心稳定,即便是有个别怀有异心的,也因判断不清形势而不敢轻举妄动。
    特别是,廖广泽的编整司令部数万精兵镇守在广州附近,而韶关兵工厂又控制了新武器的来源,旁边还有一个谢昌云直接掌握的保安总队随时可以调动,情报部门的触角也四处遍布,如果没有廖广泽和谢昌云的参与,任何拥兵倒陈的图谋都不可能实现。
    归根结底,陈济棠只要不采取联桂出兵反蒋的举动,广东就可以做到内部稳定。而只要内部稳定,就可在与蒋介石周旋中从容施展各种手段来化解危机。
    陈济棠在与方鸿进、谢昌云、余汉谋、廖广泽等密商之后,便以极高的规格和十分的热情接待了前来广州的李宗仁。
    陈、李二人在会谈中一同痛斥了蒋介石背叛总理遗训、排除异己、妄图实行独裁统治的野心,以及拒不抗日、对日本帝国主义步步妥协退让的卖国行为。陈济棠对李宗仁提出希望与广东联名呼吁南京政府向日本侵略者开战的建议表示了完全的赞同。
    但对于两广出兵赴华北平津一带与日军作战一事,陈济棠则表示尚要看南京对两广呼吁的态度、以及与部属幕僚协商的结果而定,而且出兵非同小事,还需时间来进行认真准备。
    不过为表示诚意,陈济棠同意将要求出兵抗日的条文写进通电中,并与李宗仁约定,如果南京执意单方付诸武力,以湖南的郴州和永州为界,一旦中央军越过这两地中的任何一地,两广就即刻结成军事同盟共同联手抗蒋。
    同时,陈济棠还向李宗仁赠送了足可以装备一个满员师的五千支步枪、一百二十挺轻重机枪和五十万发子弹。
    李宗仁虽然对没有马上说动陈济棠出兵北上而感到遗憾,但毕竟在两广联合方面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承诺,所以也算是不虚了此行。
    在李宗仁返回南宁的第二天,两广分别在广东和南宁发表了敦促南京政府立即对日开战的通电。
    两广的再度联合以及有举兵北上的意图,立刻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冯玉祥、杨虎城、张学良刘湘等,包括共产党随后分别发表的支持通电,似乎又让人感到了一场大乱在即。
    南京政府很快做出了回应,指责两广所谓的抗日,意在蛊惑人而另谋它图,并要求两广应首先结束分立,在中央政府指导下整顿内部、统一军政,然后再言出兵抗日。
    同时,驻湖北、河南一带的中央军也开始沿陇海、平汉、粤汉铁路集结,摆出了一副即刻准备南下的架势。
    就在局势纷乱之际,上海《申报》在头版发表了一篇特派记者何欣怡对陈济棠的专访报导。
    陈济棠在接受采访中系统的总结了广东几年来在各方面所取得的成就,特别是用一系列数据来论证了广东的发展对内地经济和中央财政的巨大拉动作用,表明广东并不是一个完全脱离中央政府的独立体。
    接下来陈济棠又披露了广东曾向中央政府所做出的各项承诺,以及两年内已先后主动向财政部上缴了数百万元用于交通建设、发展教育和改善民生的专项资金,并已与财政部拟定今年下半年还再上缴三百万元的事实,借此申明了广东早已开始为全国统一军政做着积极的准备。
    陈济棠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南京如果再步步进逼,只能是证明其缺乏以过渡方式解决广东问题的诚意,不仅失信于人,也让广东处于了两难之境地。不得已时,广东只好将用于对日作战的一切准备,转用于内耗之争了。战火一旦燃起,烧灼的将是一切爱国人士与民众之心,必将为亲者所痛、仇者所快。
    谈到两广要求出兵抗日一事时,陈济棠表示这既是军人守土之责,也是为了顺应广东民心,同时更是被南京采取的不抵抗政策所迫。
    陈济棠最后庄重表示,请全国各界人士作证,请广东父老乡亲监督,如果中央政府能够拿出抗战的决心和具体计划,广东即可秣兵厉马暂时等待。若全面抗战之日,就是我等一切听从中央调遣之时。届时广东将倾所有投入抗战,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人,不血我中华之耻绝不言罢!
    《申报》的这篇采访录,立即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和反响,各界人士纷纷发表讲话和声明,对南京政府置民族大义于不顾,一心想要实行独裁专政的行径进行了猛烈的评击,各大城市的学生和民众还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强烈要求政府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广东省更是连乡村都搞起了万人签名活动。
    同时广西也宣布驱逐在广西的所有日籍军事教官,中断和日本的一切军事往来关系。
    宋子文等一些政府要员和张静江等与蒋介石关系密切的资深人物,也表示希望中央政府做出适度的让步来平稳解决与两广的争端。
    一些在南京担任高级军政职务的两广籍人士,也对政府与两广之争态度暧昧。
    而夹在南京与两广之间的湖南地方实力派何建,更是公开的呼吁各方通过协商来避免战乱发生。
    蒋介石在各方面压力之下,虽然表示了可以暂缓军队调动并和两广进行协商,但实际上仍然没有彻底的放弃倒陈的方针,对粤系要员的游说策反活动仍在按原计划进行。
    正忙于军事应对准备工作的谢昌云,就在这时突然接到了驻赣州第一军司令部打来的电话,说他的父母在中央财政部的王次长的陪同下已经到了赣州,余汉谋军长已安排好了接待事宜,在赣州歇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上午将乘飞机前往广州。
    “父母来了?”谢昌云先是一愣,紧着着就是一阵激动。他马上让总机要通了信封县的梁金恒团长电话,让他务必与自己的姐姐谢昌敏尽快联系上,于明天早上八点以前把她送到赣州余军长那里。
    然后谢昌云又让洪副官通知有关人员,把原定明天前往乐昌、仁化一带视察防御部署的时间向后延迟两天。
    安排完两件要紧的事情之后,缓息下来的谢昌云便靠在椅子上开始琢磨起了这件事情当中的蹊跷。
    因为宁粤几近反目,身为南京政府要员的王如中在这个时候来广东,按常理应该是不合时宜的,而且事先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告诉,就把自己的父母送来了,更是与王如中办事一贯稳重的性格不符。
    “难道是南京的一种临时性安排?”谢昌云心里以问代答,其实已下了结论。
    但不管怎样,王如中本身不会有害人之心,而能够与离别近四年的父母团聚更是天大的喜事,所以谢昌云晚上回去之后,还是喜滋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何欣怡和廖广恩。
    廖府各位向谢昌云道了喜,然后自然又是忙于张罗如何招待的一堆琐事,而何欣怡却突然提出了她明天搬出去另住的想法。
    “欣怡姐,都说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可是你一点也不丑,有必要躲出去吗?”谢昌云又开起了玩笑。
    “净胡说!谁是你家媳妇了?上次昌敏来知道只有我们俩住在这里,看我的眼神就好奇怪,这次叔叔和婶婶来了不知道又会怎么想?我才不像你脸皮那么厚呢!”
    “不行不行!我姐这次也要来,她已经知道你一直住在这里了,你现在要是搬出去那不是越描越黑?再说我这次想让父母留下来不走了,你要是搬出去了还怎么好再搬回来?不如就大大方方的住在这里,有些事让我姐去向我父母解释。”谢昌云的态度很坚决,理由也很充足。总之一条,就是绝不允许何欣怡搬出去。
    何欣怡本身也不是非要搬出去不可,只是姑娘家害羞的心理一时放不下,只考虑了躲过眼前再说,并没想到以后的麻烦。所以经谢昌云花言巧语的一劝,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不过,何欣怡还是道:“不搬走可以,可是我们要说好,你以后晚上可不能跑到我的房间里了。”
    “行,我不去!”谢昌云答应的很干脆。
    何欣怡正惊诧小弟怎么转了性,可紧接着又听他道:“那就请何欣怡小姐屈驾每天到我的房间里去。”
    “太监才会答应你的条件。”这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谢昌云还是没敢说出来。
    第二天将近中午,王如中和谢茂学夫妇抵达了广州。
    除谢昌云和何欣怡之外,廖广恩携二姨太、廖广泽携夫人也前往机场迎接。而省府秘书长方鸿进,财政厅长区芳浦等官员则是代表省府和陈济棠特来迎接王如中次长,当然也顺带向谢茂学夫妇表示了问候和欢迎,因此机场上显得十分的热闹。
    尽管前几天和挚友二十余年的久别重逢,还有一直没有音讯的女儿昨晚的意外出现,已经使谢茂学夫妇经历了两度大喜大悲,但此时当高大英武的大儿子站在面前时,谢刘氏还是忍不住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了起来,谢茂学拉着儿子的一只手,涌出的泪水也挂满脸庞。
    众人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先是连忙上前一起劝慰住了谢刘氏,这才和王如中见面寒暄,然后坐上车分头前往廖府和省府专用于接待中央及各方大员的贵宾招待所。
    中央政府财政部虽然不能直接干预广东的财政,但一些业务行并没中断,负责监管的职责名义上还是存在,比如区芳浦身份就是财政部驻广东特派专员兼任广东省财政厅长,所以王如中这位财政部次长来了还是由省府出面接待更为妥当。
    谢茂学夫妇刚进了小洋楼还没坐下,第一件事就是伤心的告诉谢昌云说毛毛还没有找到,但是已经托了不少人到更远的地方去打听。
    为了找毛毛,李一权他们已经先后派出了三批人,这些人以谢家为联络和补充地点,四处收集打探消息,最远的到过了二百多里以外的地方,虽然在找的过程中碰到了十几个红军留下来的孩子,其中也有两个特征与毛毛年龄相近的,但经谢刘氏专程赶去辨认后都被一一排除了。这样一直持续寻找了三个多月,把听到消息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仍无结果,谢昌云只得指示李一权把那些抚养红军后代的家庭做了详细登记,并且给每家送了二十块银元的抚养费,然后就把人撤了回来。
    但是谢茂学夫妇仍没有放弃,还在通过各种渠道做着不懈的努力,好像寻找毛毛就是他们应该承担的一种责任。
    见到父母还在还为毛毛的事伤心,谢昌云只得尽力的说些宽心话来安慰他们,并示意姐姐赶紧把父母带上楼休息。
    当晚,廖府为谢茂学夫妇举办了接风酒宴,王如中也特意被请了来作陪。
    当得知谢昌云后天就要外出、而且至少五天以后才能返回时,王如中便决定宜早不宜迟,必须趁今晚的机会和谢昌云好好的谈谈,并当面把来意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