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皎平渡出发之前,对于此行的任务谢昌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底数,上游属元谋县管辖的龙街虽然是个大渡口,可那里靠云南一边的地势过于开阔,渡船和大部队的集结都无法躲避飞机的轰炸,所以自己只要去实地看一下,向上级说明放弃那个渡口的理由就行了,重点还是要把龙街及以下的船船只和船工收罗一空,再设法顺江而下集中到地势最为理想的皎平渡去。
    所以,沿着江南岸半坡上崎岖的小路走了一阵之后,谢昌云就问那个向导道:“老乡,往上游到龙街这一段江面能不能沿着江走船?”
    这个向导是个专门沿江收购土特产的小贩,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外面走,这次正巧赶上在家,就被保安队强行指名给中央军带路,他先还有些紧张,可走了一段之后见这些“老总”都态度和蔼,长官的卫兵还给了两块银元,所以慢慢就不再害怕了,听谢昌云问话后就讨好的道:“长官,这一段的江水流的急,下面的船上不去,但上面的船如果是一段一段的慢慢放,应该是可以下来的,不过下来以后就再弄不回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船走过。”
    谢昌云又问道:“从这里到龙街有几个渡口,有多少船?”
    “这一带顺着江往上到龙街中间总共只有百把家人住,没多少人往来,所以只有两个渡口,每个渡口都是两条船,用一条备一条,不像我们那里两条船都在用。龙街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大路,人多热闹,是个大水湾还可以打渔,所以除了渡船多以外还有几条渔船,不过渔船比渡船都要小。”得了好处的向导知无不言。
    了解了大概的情况之后,想到反正一路上去也会亲眼观察到,所以谢昌云就没有再多问了。
    而后谢昌云一行沿着江边的不毛之地艰苦跋涉了三天,每到一个渡口就刻把那里的渡船和船工都控制起来,并留下一个干部和一个排驻守。不过这两个渡口最大的也就有二三十户人,等到了龙街,才看到了一个具有数百户人家、像模像样的镇子。
    当地的镇长和驻龙街的保安队,已于三个小时前接到了上峰立刻毁掉所有船只、以防“共匪”过江的命令,只是由于镇长亲戚的一批要紧的货物要从江对岸过来,就想等运完了之后再把船只毁掉。
    就在这时,几十名“中央军”来到了镇上,还没等当地官员和保安队反应过来,就把渡口的船全都扣下了,并且架上机枪喝令对岸的船也赶紧靠过来。
    在察看了龙街地形以及江面情况之后,谢昌云在镇长等人的陪同下来到镇公所,然后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盖碗茶、一边大大咧咧的道:“船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把船和船工都集中起来交给我们,我们的部队已经到了下游,要抢在共军的前面过江布防,正好需要船用。你们现在就抓紧去办,我会派人到县府告诉一声的。”
    谢昌云把镇长和保安队长支出去以后又对刘贵道:“你带侦察班和工兵排长到元谋去找大部队,如果在元谋没遇到部队,就往武定、禄劝方向去找,见到首长以后要立刻把龙街不适于渡江、和我们已经把船都集中到了皎平渡的情况对首长讲明,让大部队尽快赶到皎平渡去渡江。一旦五天之内没有找到大部队,你们就直接到皎平渡和我会合。注意,要在前面放两个便衣,免得被自己人当白军给打了。”
    谢昌云刚送走了刘贵,却又发生了另外的情况。镇长和保安队长跑来报告说船工和渔民怕沿江而下太危险,所以都不愿意去。
    谢昌云眼睛一瞪、把手枪抽出来往桌上一拍道:“我坐船的都不怕,他们还怕什么?是不是想留在这里帮助共军?石排长,你带几个弟兄去,把那些不听话的人都给我关到一起,谁要是敢再说不去,就以通匪格杀勿论。你们这两个听好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在贩烟土。老子在下游已经杀了几个人,你们如果再办事不利,老子就新帐旧账一起和你们算。还不快滚去办事!”
    镇长和保安队长吓得屁滚尿流的跟着石小旦走了。
    在龙街住了一晚,大鱼大肉的猛吃了一顿,又接受了一千大洋和大量土特产的孝敬之后,谢昌云和余下的几十名战士就押着十多个船工和渔民,在当地官员以及保安队的恭送下,登上了大小不等的九条船,贴着金沙江的南岸边连划带漂的向下游去了。
    等看不见了送行的人之后,谢昌云的态度瞬间就变得和蔼起来,对这自己坐的那条船上的船工道:“老乡,我知道江面上不好走,所以也不会让你们白辛苦一趟。你们只要把船平安的弄到皎平渡,掌船的三块大洋、其余的每人二块大洋就马上发给你们。另外,船回不来不要紧,我们会一律按新船如数照价赔偿。”
    那个随同返回的向导也在一旁道:“我就是从皎平渡给长官带路来的,你们放心,这位长官说话算话,我的两块大洋已经装在身上了。”
    三个船工一听便立刻来了精神,马上大声喊着就把长官有重赏的消息告诉了其他船上的人,顿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顿时响彻了江面,船工们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驾着船往下游驶去。
    不过要不是重金诱惑,也难怪这些船工先前不敢顺流往下行船。
    金沙江流经的的这段基本都是在深山峡谷之间,江面时窄时宽,不但流速极快,还时有许多礁石和漩涡。有的江段可以如离弦之箭般的顺流直下,而有的江段却要成之字形行驶以躲避礁石,还有的江段干脆就得让人上岸,用绳索拉住船往慢慢往下放,有的回水地段还要人用船桨和其它工具奋力的划行。所以,虽然行船的速度要比步行快了好许多,但体力上的付出反而更大,而危险性则更不用说了,那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惊心动魄。紧要时刻,连身上捆着一圈竹筒的谢昌华,有好几次都不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哥哥的衣襟。
    就这样,谢昌云和指战员们与船工们通力合作,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险关和难关,途中汇合了留在另外两个渡口的张全明和二连长廖大珠等人,用了两个白天的时间由龙街顺流而下近两百里到达了皎平渡,终于在渡口两边红军的欢呼声中,完成了有史以来万里长江的“第一漂”。
    船上的人看见江边上多了许多红军,就知道是有大部队到了,于是也挥着手臂和帽子跟着喊了起来。
    谢昌云刚一下船,杨成武就上前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前两天,杨成武刚带部队一枪不发就解决了川军一个营,见谢昌云这么快就带着十余条船只平安返回,不由喜出望外道:“谢副参谋长,你们回来的正好,刘伯承总参谋长带着干部团已经到了,据说中央和军委纵队以及三军团、五军团都要从这里过江,刘总参谋长正为渡船太少发愁呢!我们一军团是走元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昌云道:“我们到龙街以后实地看了一下,那里的地势不适合大部队渡江。所以我们把龙街的船都搞来了,还派了刘贵带人连夜去元谋方向找大部队,我估计,应该差不多联系上了。杨政委,有床和枕头没有?我实在想好好的睡个觉。”
    先是连续几天起早摸黑的赶路,晚上也不敢放松休息,接着又是两整天的与激流暗礁搏命,谢昌云现在是筋疲力尽,连一步路都不想走了。
    但是,一句玩笑话也表现了他此刻心情的轻松。
    杨成武也开起了玩笑道:“枕头不一定有,不过你可以枕着更好的东西睡觉。刘文辉的部队又贩大烟又抽大烟,好枪没有几只,可烟枪和大烟土倒是不少。据说这个营还往彝民区贩卖大烟和其它东西,所以我们除了大烟之外,光是银元就缴获了六千多,还有不少的粮食、布匹和腌肉。谢副参谋长,说来我都有些奇怪,怎么跟你在一起,每次打仗都能捡到大油水?”
    谢昌云打着哈气道:“谁知道?可能是我家亲戚里有姓赵的,回头我查查看。不行了、不行了!找地方睡觉。刘总参谋长那里你去报告一声你看,我这个邋遢形象、而且还穿着国军的军装,实在不好去见首长。”
    新圩镇、梅岭关、擒获廖广泽、伏击川军、攻打复兴场、奔袭吴奇伟,次次斩获都不小,谢昌云确实运气好的出奇。对此,不说是杨成武,连谢昌云自己都有些奇怪。就说当时打复兴场,本来是个实实在在的消耗仗,可谁想到敌人撤退时竟留下了四万多斤粮食,作为红军对不穷追的“谢礼”,加上前次打伏击缴获的两万多斤,竟让一军团和军委纵队一个多月都不用为粮食发愁。
    而这次,不说杨成武那里的缴获,就是谢昌云自己在龙街仅拍了拍枪、骂了两句人,就到手了好一千大洋和十几麻袋的东西,如不是还赶时间,谢昌云恨不得再住两天多挖一些浮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