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还活着的时候,虽潜心武道,却也时常抽空陪我玩闹。三番两次将我从树枝上抱下来,想张口训斥,又不忍心责怪一个玩闹的小孩子。
    三师兄除了练剑,倒是极少伴在我身畔。但他总是闷头做事,我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缺心眼,看得出他只是不善表达。
    四师兄——
    说老实话,我打心眼里其实很少当他是师兄。谢陵一点儿师兄的样子也没有,有时吵嘴还要我去哄他,像个小孩子,难缠得很。
    比如此刻。
    谢陵的苦水开了闸,喋喋不休道:“李、李雁行有什么好,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天也说不上来,一句话。”
    我听笑了,懒洋洋道:“锯嘴葫芦怎么不好,总比你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好,十句有七句废话,两句是哄骗人的,剩下一句才是真话。”
    他睁着眼睛仔细听我说话,醉后的脑袋里盛满了酒水,将思绪淹了个水漫金山,捞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阿雪,阿雪,”谢陵很委屈地用脸颊去蹭我的,声调也放软了不少,“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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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章!
    第30章 宝相经(四)
    175.
    “……”
    这,我是真的很难回答。
    我为难地挪开他的脑袋,安抚当下心智为五岁的谢陵:“没有,没有嫌弃你。”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
    ?
    你妈,
    方才不是听不懂吗,
    这回反应怎么这么快?
    他复又凑了上来,持续发难道:“阿雪,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如果可以,我不仅不想理你,甚至想将你踹下床去。
    然,如若我不答话,谢陵必然会如同老和尚念经般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至于踹下床,以我的脚力,大概不行。
    我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敷衍道:“嗯嗯,喜欢,喜欢你。”
    谢陵愣了一下,又露出那副傻乎乎的神情,与白日里大相庭径。
    可惜不能叫他此刻爬起来对镜自揽。
    窗外月圆,谢陵眼底混沌了几分,紧紧地抱着我,片刻之后却是趴在我胸口睡着了。
    我松了一口气,打算从他手底下脱身,不料这厮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睡着了也一样不松手。
    若是将他喊醒,恐得再折腾上一阵子。
    算了。
    我自暴自弃地将被褥扯了过来。
    还是让他睡个好觉罢。
    176.
    谢陵醒的向来比我早。
    他睁开眼时,人傻了。
    我一夜睡得都不舒服,眼下又教他吵醒,一巴掌糊了过去,翻过身继续睡。
    等我第二回 睡醒,谢陵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怔怔地坐在床边。见我醒了,他一脸窘迫道:“阿雪,你醒了?”
    “嗯。”
    “不知怎地叫那些人灌多了酒,还害得你也没睡好。”谢陵铺垫许久,试探问道:“昨夜我没发酒疯罢?”
    哼。
    看来他多少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又难以确认是否的确说了些胡话,现下倒是聪明,拐弯抹角向我求证来了。
    我起了坏心思,一面穿衣,一面扬眉道:“我也记不清了,师兄,你自己想去罢。”
    177.
    大师兄成亲一事告一段落。
    许多事堆在心里想不明白,我干脆就不想了。
    我爹约是心有歉疚,指点我招式的次数与日俱增。
    只是陪我练剑的人从三师兄换做了四师兄。
    中秋节后不久,我爹正式将无情剑谱传给了三师兄。
    他一生收了四个徒弟,我这个半吊子徒弟不应当算在里头。二师兄过世已有五载,剩下的徒弟之中总得选出一个来。
    这是我上辈子不曾亲眼见证的事。
    我娘诞下我那一日,翠逢山降了漫山遍野的雪。
    我生于初冬的大雪中,死在春末的满地梨花里。
    前世未活到十七岁生辰便殒了命,光闻听我爹打算将无情剑传授与三师兄,却没等到这一日真正来临。
    师兄弟间过招点到即止,比试回归于剑法本身,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亦无争锋相对的打杀。
    他二人在我爹面前正儿八经地比试了一场,结果昭然若揭。
    谢陵并无遗憾情绪,甚至松了口气。
    他收起雪鸿剑,从后山剑崖缓步离开。
    “走吧,阿雪。”
    178.
    我从未见我爹用过无情剑法,且对此知之甚少,零星的了解皆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时至今日方才知晓,剑谱上的招式不假,然若要修得无情剑,先得练就无情诀。
    无情剑宗一脉讲究的是一个灵字,招式别出心裁,出招迅捷灵巧。
    世间最难求的莫过于天赋二字,勤能补拙是不假,可倘若心中牵挂太多,手脚上便拷上了锁链,如何灵巧地起来。
    三师兄心思纯粹,不受外物干扰,旁人看来是木讷了些,然在我爹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我爹十几年间一回也没碰过无情诀,七层心境至今停留在第三层,今后大约也不会再有突破了。
    剑崖如今成了三师兄闭关的地儿,旁人不得我爹准许,不允私自擅闯剑崖打扰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