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年轻时游历到京城,受过大师兄祖父的恩惠,许家将当时年仅七岁的大师兄送上山来,他只试了试根骨,二话不说就将大师兄收作徒弟了。
    到底是有俗世牵挂,大师兄每年会挑上一个月回京城一趟,探望爹娘亲眷。上辈子他就是在回京探亲时途经苍州,救下了文弱无力的师嫂,并与之结为夫妻。
    而方才他却同我们说,他陪娘亲去庙里上香,求签时偶遇了京城云家的二小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那程姐姐呢?
    我从未见过甚么云家二小姐,应当与他琴瑟和鸣的,明明是苍州的程氏女。
    谢陵瞧出我的不对劲,悄悄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对此置若罔闻,茫然望向大师兄:“师兄,你回剑宗时可有途经苍州?”
    大师兄放下茶盏,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此次回家耽搁了太久,回程便紧迫了些,在苍州并未停留多久,连夜赶着去了贺州住的客栈。怎么了,小师弟?”
    “没有……”我胡乱借了个理由:“听说苍州的桃花开得最盛,有机会我也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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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的群豪会,大师兄并未同我们一道前去。
    这辈子亦然。
    自我死而复生以来,已有两年有余,剑宗一切事宜与前生无差,一年半前小平子拜上了山,八个月前新收了一批外门弟子。
    就连我的身量,也越来越与前世相接近。
    唯一与上辈子略有不同的是,我提前遇见了江御风,且成功阻止了他与谢陵相认。
    可这又怎么会改变大师兄的姻缘谱?
    姻缘天定,我从未干涉过大师兄的一举一动,莫非是月老他看错了红线,将大师兄与另一女子缠绕了起来。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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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云姑娘家世清贵,父兄虽不在朝中做官,却与皇家联系甚密。
    大师兄虽是许家人,却已入了我剑宗的门,理应由剑宗去下聘提亲。
    许夫人从京城挑好了相熟的媒人,飞鸽传书过来,叫剑宗临行前知会她一声,她好再将添置的聘礼单子理一理。
    上辈子是由林青师兄代表剑宗去下聘的。
    大师兄自己便是新郎官,没有叫新郎官去下聘的理儿。
    二师兄便不提了,三师兄这么个英俊的闷葫芦,去了恐怕几句话说不出口,还要叫媒人再拉上几枝桃花。
    至于谢陵,在我爹心中,他与我一般,仍是皮实的少年人。跟着凑热闹也罢,叫一个少年人去替师兄提亲,怎么也说不过去。
    几个嫡传弟子皆难当此任,唯有从外门弟子中挑选口齿伶俐的,那慧心妙舌的林青师兄自然是不二人选。
    我爹与大师兄商议一番,依旧得出了叫林青师兄去下聘的结论。
    “爹,”我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我也想去瞧瞧,我活了十来年,还未见识过皇城的热闹呢。”
    想见识热闹或许有三分真,剩下的七分全都归于我心中未解的困惑。
    在正式提亲之前,我还是想去瞧一瞧,鸳鸯谱究竟是为何悄然改换了的。
    这不是什么要紧事,我爹佯斥了我几句贪玩之后便答应了。
    他在饭桌上同我娘笑言,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剑法刚练了个三脚猫的功夫,就总是想着往外面闯荡。
    我娘笑道:“你十来岁时不也是在江湖上漂泊?”
    那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我爹的师父放心任他仗剑天涯,而我的师父——
    也就是我爹,他倾注在我身上的顾虑要多上许多倍。
    同意归同意了,他给了个折中的方案,叫三师兄陪我一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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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有不满意的。
    于是乎我开始收拾行李。
    一边收拾一边想,我这算不算是坏人姻缘?
    程姐姐遇上大师兄时,周遭还捎带了一群山贼。
    好说是剑宗的大弟子,收拾几个小蟊贼定然不在话下。
    她与大师兄就这么错开了,那她可怎么办啊。
    我这不仅是坏人姻缘,说不定还要人性命呐。
    我越想越觉得内疚,跌坐在衣裳堆里发愁。
    房门咚咚作响,谢陵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我没心思应付他,耷拉着眼皮随口道:“这么急做甚么,若是弄折了我娘的海棠,别来找我出主意,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要跟着林青一起去给大师兄下聘?”
    “是啊。”大惊小怪,这很奇怪吗。
    “阿雪,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玩,不同我一起呢?”
    “……”我随手摸了个手钏,往他胸前扔去,“你是三岁小儿吗!”
    谢陵没个正形,扬手接住手钏,坐到我身后的榻边。他伸脚轻轻踢了我一下,将那镯子戴在自己手上,理直气壮道:“我也要去。”
    唉。
    难怪在三师兄与他之间,给三师兄说媒的人更多些。
    若说外表,谢陵虽说不比三师兄英俊,眉宇间却自有一股风流气在,亦是仪表堂堂。
    可谁又愿意给自家姑娘说一个顽童似的夫婿呢?
    “成,你和我爹说一声,咱们到时一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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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这么些年也收藏了些珍贵器皿,名家遗物,从库房里收拾了好一阵,可不能丢了无情剑宗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