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越过她追进门去,正见那人身影在楼梯口一闪而过。
    追到楼梯,一群衣不蔽体的姑娘冲了下来,一个个将他挤着围着,空气中一时漂浮着迷人而古怪的香味,不少客人寻味而来,前仆后继,就这般将琅邪堵在不上也不下的位置。
    他被挤了个半死,待终于重见了天日,站在人来人往的梯口,却已不见那人身影,环顾四周,只有客人与姑娘们的欢笑声。
    息延赶来时,看琅邪站在拐角,问,“人呢?”
    “丢了。”
    “丢了?”
    琅邪吸了吸鼻子,朝右面走廊去,“嘘。”
    息延心想前后都有人堵截,便不那么担心,耐着性子跟在琅邪身后,看他狗一样抽动鼻子。忽见他在一扇门前停下,低声问,“方才上楼你可闻到味了?”
    息延点头,“一进来便有,那味儿和黄大人家的余烟味道一样,差不离了。只是这会儿满屋都是,有点麻烦。”
    琅邪指了指房间,面有得色,“你就没发现那味道到此最浓?”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却无动作。
    息延道,“等会儿进去,里头若是正在办事,你记得给女人丢床被子。”
    “为何不是你?”
    息延道,“说不定进去便是一场恶斗,谁让我们是哥们儿,我乐意卖命。”
    “不不不还是让我来卖这命……”
    “那可不行——”
    “咿呀”一声,门自内打开。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在门边,抱臂打量着门外做贼似的两人,“两位大人好兴致,竟然来听哈查的房中事!”
    琅邪愣了愣,“怎么是你?”“啪”一声拍开门闯了进去,却只见那满屋的粉色纱帐,女子半卧在被中,海藻般的长发半掩容貌,更露出一半勾人的身子,此时见有人来,惊呼一声,随后唤着哈查,“王子~”
    “大胆!”哈查被打扰了好事,又被闯进门去,怒视琅邪,“擅闯本王子房间,大人似乎欠一个解释!”
    “王子,”息延表面拉扯着他劝慰,实际却半是阻拦,“琅邪绝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查案到此,担心王子安危受损。”
    琅邪四下查看,时不时抽抽鼻子,并不理会他俩。
    哈查甩开他手,“侍郎的意思是,那位疑犯在本王子的眼皮底下逃进去?还是疑心就是本王子?”
    息延赔笑,“不敢。”
    琅邪走出门来,朝息子帆使了个眼色,又对哈查道,“王子殿下,中原有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便是说,您又没犯法,怕我们刑部做什么?”
    “你说什么?!”
    息子帆深吸一口气,眼看火花要起,忽然西北角传来一声明亮口哨,息延抬眸,“走。”
    赶紧追到后门,却只见一个下属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几人分头去追,盏茶过后,都未见着人影,这才折回将那人扶了起来,“人呢?”
    那人眼被毒烟熏过,肿得睁不开,“属下没瞧清。”
    息延皱眉,“哪儿出了问题?……打草惊蛇,功亏一篑,下次便没这么容易了。”
    “有一便有二,你怕什么?”
    息延挑着眼看他,“方才是谁跟那犬戎王子大眼瞪小眼?”
    “管他是什么王子,犯了事么。”
    息延跟在他身后,“你啊。”
    琅邪只油盐不进,朝百里阁里走。
    二人又带着手下回了百里阁,先是盘问门口哭闹的浓妆大娘,那大娘折了银子,哭哭啼啼地配合着,将那人如何找上她,又如何忽悠她掏钱,说得一字不漏,最后含着泪眼问了一声,我那钱可能回来?
    琅邪听她说了半日,所说几乎尽是废话,指出的那人相貌,一眼望去,十个中倒占了五个,不好戳穿,只好含糊地说可能,可能。
    又分头找百里阁老鸨和姑娘们问话。
    那老鸨一出,两人却都没出息地看怔了——
    先闻其声,“小女子白青青,见过两位大人”,后见其色,一身淡紫色衣裙下摆先探出木梯,轻移着莲步;最后才见其人:柳叶眉,丹凤眼,小巧的鼻头樱桃唇,一头乌发只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嫣然一笑,百媚生。
    她那声,听着倒有些耳熟,只是见了她人,谁也不会再去留意她的声音:她一来未曾袒胸露.乳,二来未刻意扭腰摆胯,三未媚眼乱飞,偏第一眼瞧去素淡清纯,第二眼却觉风情无比,教人要猜她到底是二八,三八,或是四八?不过三眼,便要肖想她床上模样。
    “大人?”
    琅邪先回过神,心道这百里阁里头有这么个尤物老鸨,揽客的却是半老徐娘,这是什么道理?
    但到底正事要紧,脸一正,“刑部查案。”
    那白青青道,“恕小女子大胆,大人可有官牌?”
    琅邪皱了皱眉。办案这些年,哪一次不是人一到便随意查抄拿人?头一次遇到找官家要官牌的。这白青青不是个简单人。
    他只稍作打量,手肘猛撞旁边那人,息子帆这才醒神,亮出牌,那白青青仔细查看一番,对二人道,“两位大人请坐,这是新到的西湖龙……”
    琅邪打断她,“不必,查完便走。”
    息延笑眯眯道,“多谢多谢,白姑娘不必紧张,例行公事,随便问问。不知姑娘贵庚,哪里人氏,家中父母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