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血,取上古神树建木之灵,为凡俗之人汇入一丝神祗之气。”北山慕想了想,道:“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是皇族血脉。”
    北山蘅脸绿了,“是我想的那个皇族吗?”
    北山慕很不忍地点头。
    “他是皇室中人?”北山蘅转向重九,有些难以接受。
    “恐怕,不是皇帝的儿子,就是他的侄子。”北山慕迟疑片刻,还是将余下的话说了出来,“而且据我所知,当今圣上没有孩子,想来以后也不会有。”
    说着,他转向祈怀玉,问道:“当今皇帝还是明宣帝吧?”
    祈怀玉点点头。
    北山慕转回来,笃定道:“照年龄来看,此人应该是皇帝的侄儿,等他醒来,你不妨问问,说不定有惊喜。”
    惊喜?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北山蘅联想到自己对这孩子做下的种种恶行,又想到摇光镜中看到的景象,忽然就将事情都串到一起了。
    想来是这孩子被冷落太久,心怀怨恨,一心想把自己搞死。后来有朝一日龙脉觉醒,父子相认,于是小屁孩变成了金尊玉贵的皇太子或者某王爷,然后带着兵把月神教一窝端了。
    想到这,北山蘅下意识摸了一把某个地方。
    北山慕:“……”
    北山蘅喉头哽了一下,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半晌,他艰难地道:“师父,我觉得这孩子没救了吧。”
    说罢,又转向祈怀玉寻求认同,“对吧,祈阁主,他伤得这么重。”
    快说他没救了!你们都说没救了我就不救了!
    然而祈怀玉同北山慕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摇头,祈怀玉道:“他身上流的是龙之血,怎么可能轻易就死?莫说你已用了药,便是丢在荒山野岭无人管无人问,也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北山蘅整个人委顿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
    绝望了……
    想到自己风流倜傥,英明一世,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竟然要栽倒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那样不光彩不体面的死法。
    ……他就想把重九弄死。
    但是再一想,自己欠人家一条命,若是真的就这么把人弄死了,那岂不是更不光彩不体面?
    北山蘅抓了抓头发,思索半天,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可是沈道长说,要想救这个孩子,就必须……必须行阴阳调和之法。”
    “倒也不必。”祈怀玉摆摆手,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北山慕柔声道:“他有龙血庇佑,只需稍加引导,使其体内筋脉疏通正流,他便可苏醒了。”
    北山蘅内心天人交战。
    救,愧对于圣教;不救,愧对于己心。
    视线移到重九脸上,少年的面容沉静柔和,恍然间似望着他盈盈浅笑,一如当日。
    北山蘅收回目光,攥紧了袖摆。
    “好。”
    第21章 河边人
    既然决定要救,那当然事不宜迟。
    考虑到救人之法的难于启齿,北山蘅决定就借逝水阁的地方,趁着没人知道赶紧把事办了。
    祈怀玉很大方,在栖云峰上腾出了一间空屋子。
    临行前,北山慕拉着自己徒弟的手,再三叮嘱道:“渡气之时,切记保持神识清醒。若是你迷失在灵海之中,不但救不回你那个倒霉徒弟,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北山蘅很认真地点头应是。
    祈怀玉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拉上竹帘,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师徒二人。
    木门掩上,屋内一片沉寂。
    床边的鎏金博山炉凝出细雾,冷香浮动。
    虽说不必行双修之法,但是要打通全身经脉,还是得像那话本戏文里说的一样,除尽了衣物,两相对坐。北山蘅虽觉尴尬,无奈形格势禁,仍是忍着不适将重九衣服扒了。
    少年人的身量格外削瘦,胸膛、上臂处的肌肉轮廓并不清晰,却已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特征。
    北山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忙将视线移开。
    除去身上衣物,北山蘅坐在重九对面,轻轻拉起他一只手,与自己掌心相对。
    阖上双目,运起内功,丝丝冷冽凉意从风府穴始,逐渐向四肢扩散。他慢慢引导着体内真气游走过丹田,沿着经络溯流而上,传递到掌中,再一点一点渡给重九。
    月神灵脉极为霸道,灵力从他的皮肤沁出,很快给屋子四壁漫上一层水汽,逐渐凝结成霜。
    随着他给重九渡气,对方体内的正阳之力也传到了北山蘅体内。
    似骄阳,似烈火,带着能将冰霜融化的温度,刹那间席卷了他的灵识,让荒芜一片的冰原燎起星星之火。
    北山蘅眉心蹙起,这股热浪让他浑身不适。
    入侵的正阳真气与月神灵脉相遇,在灵台处汇成裂天覆海之势,冲垮了他内心的那道坚冰城墙。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之中。
    四周是漫漫无边的长夜,没有月光,没有微风,似乎归于了鸿蒙。
    渐渐地,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山,连绵起伏的峦岭,蓊郁苍翠的层林,山间萦纡着淡淡岚烟,恬静美好。
    ——那是澜沧山。
    山下流淌着一条河,河水缥碧,水浪洁白,河边青翠的树木参差错落,藤蔓缠绕着垂到水面,光影婆娑。
    ——那是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