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武昕森已经引起了敌军的注意,这倒也有好处,弓箭手怕误伤,不再向他射击。
    对于重骑兵而言,弓箭往往不会致命,但仍会造成有效的干扰。
    在敌骑的围攻下,武昕森手中的铁枪被打落,他迅速弯身,从腰后捞出一把骨朵,大力抡起,将靠近的敌骑一捶击打下马,敌骑人仰马翻,听得一声惨叫,那惨叫声汇入无数的惨叫声之中。
    鼓点如雷,厮杀声震天,大混战中,人人杀得眼红。
    骑兵的命就系在马背上,对武昕森而言只要不被打下马,任敌骑使得是铁鐹、铁锤、铁枪、弓箭,通通不是问题。武昕森突出重围,召集部众回防,他的部众剩得不多了,身边多是武忠镇的步兵。
    这一战从早上打至午时,朝廷的士兵越打越多,声势浩大,士气振奋,武忠镇的兵开始溃败。
    在战场上,再没有什么比溃逃更为致命的事,许多丧失了战斗意志的士兵,丢盔弃甲,只顾逃窜,转眼间就被敌军杀死。
    此时,武昕森身边只剩两名跟随的骑兵,身后追兵数十人,四周所见,已没有多少作战的武忠兵,大多已化作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血腥、狼藉的战场。
    战斗至此,换作是别人,大概只能束手就擒了。
    没多久,身后跟随的两骑也被敌人杀戮殆尽,武昕森单骑驰骋,他策马跃过两道堑垒,马儿仰首萧萧嘶鸣,马上人矫健沉稳。
    有一敌骑奋力追击武昕森,眼看就将撵上,武昕森转身一个回马枪,刺穿对方咽喉,尸体被挑落下马,武昕森勒住马缰,扬起一脸的血沫,冷冷的眼,寒似刀锋。
    追击的敌军见他如此悍勇,人马踟躇不前,隔着一道堑垒与武昕森相望。
    弓箭飞射如雨,武昕森快速奔逃,另有敌骑绕道,从他两侧追赶而来,武昕森不慌不忙,将追兵带往前方尚在作战的己方小队。这时,武昕森听到前方昭戚的吼叫声,昭戚被敌军围攻,他上身的甲被劈开,挂在手臂上,显然身受重伤。
    看到戚昭身处绝境,绝望地奋臂呼叫,这让武昕森想起惨死在岐城之战的兄弟,他奋战帮昭戚解围。
    长兵短兵交接间,武昕森骑乘的马儿突然瘫倒,它被敌兵砍伤了马腿,武昕森快速滚落着地,抽出腰间的横刀,劈砍围攻而来的士兵。
    武昕森杀伤两人,一抬头追骑已至,武昕森未有片刻迟疑,他飞速将横刀插回剑鞘,从马背上拔出一柄陌刀,竖握在手上。
    已经力竭且伤重的昭戚,看见武昕森手执陌刀,对上他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神,昭戚仿佛重燃了生的希望,他拾起刀,缓缓站起身。
    敌骑冲刺而来,势不可挡,迫在眉前,昭戚与其余残兵嘶声大吼,扑向敌人。
    武昕森手执陌刀,不动如泰山,敌骑跃身而起,如天而降,直逼向武昕森,武昕森爆喝声起,陌刀挥劈,血肉横飞,人马俱碎。
    见此骇人的情景,有敌骑惊愕得勒马驻足,但仍有不信邪冲锋向武昕森的敌骑,只见陌刀再次挥起,旋即血如幕,披头盖脸浇下。
    死亡的恐惧,刹时摄住了敌人的心魄,他们再不敢靠近,他们像看修罗般看着那名沐浴鲜血,手执陌刀的男子。
    武忠军这支残兵小队,奇迹般地击败追杀的敌兵,他们往后方撤离,武昕森的坐骑马腿被砍伤,已经没法骑乘,他牵着马,马背上托着他的兵器,为减轻负重,马鞍马甲等物品都被他扔了。
    “将军,使君已经率兵回守合城,我们快些过去汇合!”
    昭戚血流得像个血人,但声音还挺洪亮,他撤退路上胡乱给自己做了包扎,看来无性命之忧。
    武昕森没有昭戚那股劫后重生的兴奋劲,他摸摸马头,马儿已精疲力尽,虚弱不堪。
    数十个残兵,沿着林道行走,武昕森牵马走在前头,路上不时能看到从前线逃回的溃兵,伤痛和悲号声不绝,已令人麻木。
    行至林道的岔道,一边宽一边窄,宽的尽头,能望见合城的城墙,残兵们发出一阵欢呼,武昕森坐在道口,再没行进的意思,昭戚回头唤他:将军,合城到了!
    武昕森仍坐在那儿,他手按在横刀的刀柄上,面上冷漠无表情。
    “将军?”
    残兵们纷纷跑向合城的方向,昭戚见武昕森无动于衷,再次唤道,这时他似乎从武昕森那血污的脸上,那双冷冰的眼睛中读懂了什么。
    他要走了。
    昭戚看向武昕森那只握在刀柄上血乎乎的手,他知道眼下没有人能拦住他,论武力,即便武将军此时呈现疲态,几十个残兵都不够他打。
    昭戚想:也罢,他好歹救过自己一命,回去杨使君要是问起,自己就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吧。
    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战场上,阎王收人怕是要收到手软。
    昭戚转身向前走,一脚深一脚浅,他失血过多,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走出几步,再回头,原本坐着武昕森的地方,已不见他的身影,连马儿都不见了。
    这一战打成这样,即便还没走到合城,昭戚心里也明白,合城守不住了,秦阳郡也守不住,他们两年前跟随杨使君从哪儿来,就得撤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