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生不如死都已经熬过来了,现在除了失去她,他没什么承受不起。
    等她气消了,自然也就好办了。
    可她如此讲道理,如此懂得“冤有头债有主”,不肯冲他发泄,他反而像是浑身的力气都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根本就无处着力。
    eve鼻子一酸,难言的苦涩缓缓流过心田。
    整张嘴、整颗心,都似乎苦不堪言。
    她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轻易答应离婚,所以明知道他进了医院,明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了医院,她也硬起心肠没有去看他。
    她怕她去看了他,看见他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就再也硬不起心肠说离婚了。
    毕竟他没有错,是她自己过不去那个坎。
    她别过头不去看他那炽热的眼神,两行热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
    商墨宸身子一僵,心底里也是一片苍凉。
    他知道不能再逼她了。
    “物极必反”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他动作温柔地抱住她,把她圈在怀里,轻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
    回去的车上,eve从后视镜里看着小何明明心虚却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下次你要是再给他通风报信,你以后还是回去好了,我这里不需要你。”
    小何见她真的生气了,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赌咒发誓:“我错了,您别赶我回去!要不然我和江萧都会挨罚的!”
    江萧曾经被送去国外特训,回来之后给她讲的训练中发生的那些事,她光是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这趟差使办砸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下一个被送去特训的人一定是她了,说不定连江萧也要被“回炉重造”!
    她可不要跟江萧做一对苦命鸳鸯!
    eve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小何的用意其实她明白,只不过这一次,她想要自己掌握主动权。
    他们到家的时候,顾宅还像刚才一样,一片漆黑。
    只是eve卧室的门却半开着,里面透出淡黄色的光来。
    那是她卧室里夜灯的颜色。
    她疑惑地推门进去,就看见迈普尔好好的躺在床上睡得很香,而顾少禹则坐在床沿边上,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嘴里含含糊糊的哼着什么歌曲。
    eve吃了一惊。
    她走的时候,迈普尔不是已经睡着了吗?顾少禹也已经睡了呀?那这是怎么回事?
    她顿时有一种干了坏事被逮了现行的心虚,顾少禹瞟了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小何,什么也没问,只是说道:“迈普尔醒过来没见着你,有些害怕,我就过来哄哄他。”
    “爸爸……”eve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
    顾少禹摆了摆手道:“早点休息吧,天不早了,你也累了。”
    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甚至一直到第二天,他们一起进了墓园,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了他们之前预定好的墓地,顾少禹都没有问过她,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顾少禹先从他的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来。
    “这是你妈妈当年为我画的画像,怎么样?那个时候我还很帅吧?”
    画像上的顾少禹,玉树临风,很有些青年人的意气风发,并没有现在这般沉稳,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已经足以动人心魄。
    可想而知,他年轻的时候,便已经是女人们心中最好的结婚对象,与之如今的燕城三少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反而因为他的儒雅文静,而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贵气。
    “她其实为我画了不少张画,后来被商芝华一把火几乎全烧光了,这一张还是我拼尽全力才抢下来的,一直藏着,没敢让别人知道。也亏得它小一些,好藏。若不然,只怕早也已经不在了。”他语声淡淡,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可是eve却听出了他心底的无奈和怅然。
    还有那一抹虽然因为岁月久远而变得浅淡,却似乎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伤痛。
    然后,他又掏出一个发夹来。
    “这是当年流行的发夹,她的刘海很漂亮,可是画画的时候却很不方便,剪掉又觉得可惜。我就买了这发夹送给她,她每次画画的时候用这个把刘海夹上去,工作完成了再取下来。”
    这发夹,eve见过。
    她收集的剪报上,有一篇关于夏洁平时创作的报道。
    与镁光灯下光鲜亮丽的造型不同,那上面的她,穿得很随意。周围堆放的,也全是平时作画用的东西。
    这个发夹,正如顾少禹所说,就夹在她的发顶,把她的刘海牢牢的固定住了。
    eve莫名的鼻子一酸,眼前立即便是一片水雾迷蒙。
    她哽咽着,嗓音沙哑:“爸爸……”
    顾少禹的眼睛也是通红的,接下来,他又掏出几件东西。
    每一件,都是夏洁送给他的,或者他送给夏洁的。
    每一件,都有一个故事,都有他和夏洁之间满满的回忆。
    听到后来,eve已经泣不成声。
    顾少禹把这些东西放进盒子里,整整齐齐的一一摆放好,然后轻轻地揽住她的肩,朝那盒子上,夏洁年轻时微笑的照片温柔的道:“好孩子,别哭,你笑起来,和你妈妈一样好看。你看你妈妈,她看见我们终于父女相认,她多高兴啊!”
    eve止不住泪水,只有拼命地点头。
    “妈咪。”迈普尔对夏洁并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这是他的外婆,看见eve哭得那么伤心,他便也眼泪汪汪的抬头,一副没人要的可怜小孩的模样。
    eve忙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从包包里,把她昨天从别墅拿回来的剪报掏了出来。
    “这是四年前,我刚刚知道我妈妈原来是那么厉害的设计师的时候,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上面全都是关于我妈妈和您的报道。”
    顾少禹听得眼前一亮,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
    当年的那些往事,他们一起出席的每一个场合、接受的每一次报道,他都还记得,可是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这些报道,而且还是收集好的剪报!
    他一翻开,当年那些在睡梦中重来了无数次的熟悉的画面便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