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孟小凯是孟二叔的独生子,一直以来孟二叔和孟婶婶把这个儿子当眼珠子一样, 孟小凯一点苦都没吃过, 被人抓了的时候孟小凯一开始还挣扎大叫说要叫爸爸来打他们, 可是后来挨了一顿揍之后就老实了, 这伙人下手可不留情,孟小凯被打得嘴里都是血,看着这个小子老实了,一个男人冷笑道“还有点小聪明,再闹腾就直接给你埋了!”
  一个看起来挺木讷的老头低声道“这小子年纪有点大了,不好出手。”
  “没事,这个年纪卖给那些乞讨的, 一样。”男人打量了孟小凯一番“到时候缺手缺脚康复的也快。”
  孟小凯被那样的目光看着, 浑身都发凉, 他看到一边的聪聪,正睡得沉沉的,再看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是瑟缩这一动不敢动。
  ——爸爸妈妈, 快来救我啊, 我不想断手断脚……
  天很快黑了下来,这伙冒充收货商的人准备在这里呆一晚,天亮了再走,他们一共四个人,三男一女,女人很沉默, 一直不怎么说话,一个眼角耷拉的年轻男子道“怎么不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万一那个村子里的人追上来怎么办?”
  木讷老头道“追不上来……咱们都走出多远了,选的都是偏僻的路,这山里地形复杂还有野兽,天亮了再走安稳。”
  这一次他们收获颇丰,也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太好骗了,要不是时间赶得急,没准还可以再多弄几个孩子。
  “这几个孩子,年纪大的都送去采生折割,年纪小的先放手里养养看,等有好买主再出手。”
  “行!”看起来很面善的年轻人应了一声“我先去睡了,到我守夜再叫我。”
  木讷老头点点头“去吧,杨婶,去给那几个孩子送点水。”
  女人点点头,端着水沉默的去了。
  深夜很快降临,只有隐隐的噼啪的篝火声,几个孩子喝了加了料的水,都在破烂的面包车里睡着了,守夜的只剩下一个杨婶。
  一个纤瘦的人影无声的走了过来,正在拨弄篝火的杨婶身子一个哆嗦,张嘴就要发出尖叫声,可是嘴巴张得大大的,竟然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人面对着杨婶露出一个笑容,手指比了一个“虚”的手势。
  杨婶惊恐的瞪着眼睛,声音发不出,身体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材料准备的不算全,只有一点鸡血和朱砂,”女孩子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点无奈“哦对了,还有黄纸,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杨婶看着一个看着诡异古怪的红色图形在地上慢慢显现,身子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很快,图形完成,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道“好久没画了,要不是这个身体有天赋还真完不成……”
  说着,她看了看杨婶,又看了看还是毫无声息的面包车,笑道“好好享受吧。”
  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带着侵入骨髓的凉意,杨婶感觉黑夜更黑了,然后她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妈妈,我要妈妈……”
  “好疼啊……我好疼啊……”
  裤腿被拉扯,杨婶低下头就看到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女孩子,正瞪着一双眼不甘又怨恨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那是上个月被拐来的一个女孩子,十二岁,本来他们是想买了给人做媳妇的,谁知道小姑娘心眼挺多的,竟然自己跑了,被抓回来让郭大和浩子给收拾了一顿,没成想人竟然这么就死了。
  杨婶这时候已经可以动了,她想要尖叫,可是却只是发出了惊恐至极的一声短哼,嘴里喃喃“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我求你放过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打我……我好疼啊……好疼……”
  郭大正在睡觉,就听到耳边有低低的哭声,他还以为是新抓来的孩子在哭,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吼道“再哭就割掉你的舌头!闭嘴!”
  哭声停了一下,然后又响了起来,而且一开始只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后来则似乎是好多孩子一起哭的声音。
  郭大被哭的心烦,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然后就愣了——五个孩子都还在沉沉的睡着,一个都没有醒。
  一双微凉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耳边是孩子稚嫩的声音“哥哥……我的手呢?……你把我的手带到哪里去了?”
  “啊!!——”
  孟小凯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摇晃自己,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喃喃了一句“我要睡觉……”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再睡你就真的被卖的远远的了。”
  孟小凯一愣,一下子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被赶走了的妹妹抱着聪聪,身后还站在一起被拐的另外三个孩子“湘禾?你,你也被他们拐来了?”
  “我才没有那么笨。”孟湘禾把聪聪塞到孟小凯怀里“你抱着他,我们快点走吧。”
  “走?那几个人呢?”孟小凯急忙问,然后就看到妹妹脸色露出一个让自己毛骨悚然的笑容道“他们现在挺忙的,顾不上管我们了。”
  孟小凯稀里糊涂的抱着聪聪跟着孟湘禾出了面包车,一出来就看到那个负责给他们送饭的婶子正跪在地上磕头,嘴里还在喊着“放过我放过我……”
  “她怎么了?”孟小凯抱紧了怀里的聪聪,忍不住问前面的孟湘禾。
  “坏事做太多,估计在忏悔呢。”
  孟小凯点头“他们都是坏蛋,还说要把我卖给乞丐,做什么,什么采生……”
  上一世,被赶走的孟湘禾并没有来救这几个孩子,丢了孩子的孟二叔和其他几家人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孩子,,按照孟小凯的年纪,真的有可能被打断手脚去做乞讨。
  看着孟湘禾的背影,孟小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湘禾……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跟我妈说说,不赶你走了……”
  孟湘禾回头看了一眼孟小凯“为什么,你不是挺讨厌我的?”
  “我就是逗你玩……真的,”孟小凯挠头“本来我妈上山之后我是想去找你回来的,谁想到被他们给抓住了。”
  孟湘禾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原来还有人曾经记挂着“她”。
  这样就很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留言一说“哎呀感觉这个情节好熟悉啊……”我就很惊恐,真的超级害怕撞梗相似之类之类的,一个小胆儿的佛系作者
  ☆、第 148 章
  几个孩子摸着黑在山里走,年纪比孟小凯小一点的男孩子喃喃道“好黑啊……我害怕。”
  “不要怕, ”女孩子的声音轻柔, 带着安抚的力量“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们的爸爸妈妈了。”
  在又走过一个山包之后, 他们终于听到了警笛鸣叫的声音, 孟小凯眼睛一亮“是警察!我们得救了!”
  警察是村子里的人叫来的,一下子丢了好几个孩子,镇上的警察也焦头烂额的很,大晚上的也陪着村子里的人继续搜寻,一个警察正拿着手电筒在那里照呢,突然就看到不远处有影子在晃,还没反应过来, 几个孩子就已经欢呼着扑了过来“叔叔!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救命啊!”
  孟湘禾站在原地, 看着孩子们终于又回到了那个光明的世界, 嘴角也带上了笑意,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转身又走回了黑暗中。
  知道孩子被找到了,家长们都疯了一样赶了过来, 孟婶婶到了的时候孟小凯正在跟警察描述自己被救的经过“我们喝完水就都睡着了, 然后我就被湘禾叫醒了,那个大婶好像疯了一样在地上跪着说什么不是我……”
  孟婶婶一愣“湘禾?你见到湘禾了?”
  “妈妈!”孟小凯扑进自己妈妈怀里,撒娇道“对啊,就是妹妹把我们带了出来,妈妈咱们别把妹妹赶走了,让她回来吧, 我以后不欺负她了。”
  孟婶婶有点神情恍惚“可是……可是我没有看到她啊!”
  回来的孩子中并没有孟湘禾,警察根据几个孩子的描述找到那几个犯人的时候,年纪最大的那个老头已经受不了自杀了,剩下的两个年轻人也是疯疯癫癫的,唯有那个妇人还有一丝神智,看到警察像是被救了一般扑了上来“我都说!我都说!我知道剩下几个孩子的下落!我都说!”
  几个警察精神一振,都仿佛嗅到了大案子的味道。
  孟二叔一家自从找回了孟小凯,两口子商量了一下,还是去镇子里打听了一下孟湘禾那个外婆的消息,可是对方却说老太太早就没了,也并没有什么寻亲的小姑娘过来。
  孟婶婶心里不安“你说这可怎么办,她怎么也救了小凯,这人要是找不到……”
  孟二叔抽了口烟“不能,她才多大,找不到人肯定还会回来的。”
  可惜,这之后近十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孟湘禾了。
  夫子庙附近最近多了一个算命奇准的老太太,虽然费用有点高,一次就要五百块,但是说的是真的准,短短几天消息就飞快的传遍了附近的小胡同,每天都有人来排队算命,可惜,人家一天只算五个人,多一个都不算。
  老太太得有七八十岁了,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有签筒纸笔和几枚铜钱,膝盖上窝着一只长毛的懒猫,后面坐着自己的小孙女,小孙女很少说话,看起来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
  “花婶儿,你要算什么啊?”
  老太太对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听到老太太问话,急忙道“是这样,我总感觉家里这几天怪怪的,先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明明把窗户关上了,可是老是被风吹醒,而且有时候会感觉脖子一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花婶儿,看的对方越发不安,很久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你去你院子里挖一挖,应该就在院子里,好好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哎哎,好,”花婶儿犹豫着问“挖一下,就行了?”
  “对,”老太太点头“挖出东西再过来付钱就行。”
  “这怎么行!”花婶儿连忙把五百块塞到老太太手里“鱼婆,那我先走了,等事情解决了再来感谢您!”
  鱼婆算完花婶儿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身后的小孙女也上前帮忙,一边收拾,鱼婆一边对围着的人道“今天不算了,已经五个了……明天再来吧。”
  “老人家,”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上前道“我出两千块,您给我算一卦可以吗?”
  鱼婆笑眯眯的摇头“说了五个就五个……明天早点来排队吧。”
  “那我出五千块。”
  鱼婆摆摆手“走咯,唉,人老了坐一会儿就腰疼……”
  中年男人无法,只好看着老太太被孙女搀着慢悠悠的走远了,身边的一个人对他道“鱼婆算得准着呢,前几天有人出了一万块想要让她多算一卦,鱼婆那都没答应,那人后来连着好几天来排队,好不容易排上了。”
  “真有这么准?”
  “那是,一句话都没说错过。”
  中年男人想了想“他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没有,鱼婆和她孙女好像是最近刚刚搬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中年男人笑了笑“多谢。”
  等鱼婆被搀扶着进了小屋里,原本脸上和善的笑容一变,带着点兴奋和狡猾的问身边的女孩子“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
  已经十五岁的孟湘禾笑了笑“像。”
  鱼婆非常灵活的往沙发上一跃,整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这钱真是好赚啊,也是我老婆子运气好,随手一捡就把你这个大宝贝蛋捡来了。”
  “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馄饨馄饨!昨天那个馄饨真是好吃!”鱼婆回味了一下,然后又道“对了,都说了让你去上学,你怎么想的啊?”
  “不去。”
  “小丫头,别以为这一行能干一辈子,现在都讲科学了,别那么多好骗的人的,”鱼婆开始唠叨“知识就是力量啊懂不懂?你还小,需要文凭的!”
  “不去。”
  鱼婆被气了个仰倒“死丫头,你要气死我啊!”
  “您是长寿相,可以活一百岁呢。”
  “臭丫头臭丫头,”鱼婆嘟嘟囔囔“当初还看你可怜巴巴的,现在就会气我。”
  鱼婆当初只是一个捡垃圾为生的老太太,下大雨的时候在桥下面看到了刚刚离开村子的孟湘禾,看小姑娘被浇的可怜就分了她一个面包,谁能想到当初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流浪儿童竟然身怀绝技呢?
  鱼婆每每想到都觉得自己是个有后福的人,前半生遭了那么多罪,其实都在这里等着呢——小丫头心善,对她比亲奶奶还要亲,赚的钱都给她花了,唉,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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