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看着,忍不住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他要不要我操心,也还轮不到你管。”
    “父亲就好好养伤吧,免得又浪费一次他的心血。”
    楼星环转身便走。
    庆王皱着眉,忽而弯下腰,用手帕捂着唇,剧烈咳嗽几声。
    管家战战兢兢地跑进来,替他拍背顺气:“老爷,怎么样?老奴去为您叫鹿公子来?”
    “不、不必。”庆王缓过来后,摆手道。
    管家应是:“方才三少爷离开的时候,好像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他惹老爷生气了?”
    “没有。”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空气中的尘埃慢慢飘落。
    管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老爷,您与鹿公子,真的……”
    “嗯,和离书是真的。”庆王说。
    “唉,”管家叹口气,“恕老奴多嘴一句。老奴虽然不懂南风,但也看得出来,老爷你是喜欢鹿公子的,什么都愿意纵着他。”
    庆王:“那也得看阿云他乐不乐意。”
    “这倒也是。”管家嘀咕一句,“还是老爷你懂他。”
    庆王摇头一笑,不置可否。
    小厮在外面等着,看见楼星环出来,连忙上前:“小王爷。”
    “备马车。”
    “是。”小厮立刻喊人去准备马车,然后看了看楼星环的脸色,道,“小王爷心情似乎不错。”
    楼星环“嗯”了一声。
    “王爷准备去哪里?”小厮问道。
    “顺宁侯府。”
    马车上,街市热闹的吆喝声隐隐约约,楼星环闭目,手指敲着糖银匣子,声音清脆而有律。
    刚才在祠堂的时候,他就是在试探。很明显,上天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鹿冰酝不是因为喜欢庆王才嫁进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才留在庆王府的。
    庆王的言辞,无不表明这一点。就连庆王自己,也确定鹿冰酝不喜欢他。
    楼星环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从来没说过,他有多害怕鹿冰酝当初是因为和庆王两情相悦才进王府的。
    这把刀,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悬在他头上。刀面处锋利光洁,由他的嫉妒、怨恨、不服凝结而成。
    只有鹿冰酝,是刀鞘。
    从前庆王死了,楼星环不能和死人比,只能努力抹掉庆王在鹿冰酝心中的位置。然而那刀始终提醒着,鹿冰酝或许曾经喜欢过他父亲,这让他辗转难眠了许多年。嫉恨与不甘,如蚁啮咬着他的心。
    幸好,鹿冰酝并没有。
    就算他确实为庆王的死流过泪——多少夜,鹿冰酝在葬礼上红着眼睛那一幕,时不时刺痛着他的心——经此一番,楼星环无比乐意按照自己的希望,将其归结于鹿冰酝医者仁心,只是为自己的患者死去而悲伤。
    楼星环低头,看着手掌心的玉坠子。
    那是鹿冰酝第一次给他的东西。当时他孤立无援,满心怨念,对这府里的所有人,都怀有冷漠的恨意。只有鹿冰酝不一样。他的人生,似乎从遇见鹿冰酝开始,就开始变了。
    玉坠子本来是一只白玉兔子,经过多年的摩挲,轮廓边缘变得越发光滑。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能将它包住。
    另一边。
    和好友告别后,鹿冰酝回了侯府。
    一进鹿母的院子,就听到女人的笑声。
    燕媛:“他刚才是不是踢我了?”
    “是啊,他喜欢你。”鹿母温温柔柔道。
    鹿冰酝看向自家亲爹。
    亲爹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摆臭脸给谁看。
    炉子起得很旺,暖和极了,下人在一旁伺候,看起来其乐融融。顺宁侯爷站在鹿冰酝身边,咳了一声。
    坐在一起的两人这才抬头看过来。
    “阿云你回来了!”鹿母霍地站起来,立刻就被燕媛扶住。
    “母亲。”鹿冰酝喊道。
    顺宁侯爷皱着眉,走过去,牵着鹿夫人坐下:“小心点。”
    燕媛耸耸肩,也坐下了。
    顺宁侯爷道:“这位是你母亲的朋友,来珩国作客。”
    “我知道,”鹿冰酝懒洋洋道,“燕姨。”
    燕姨和善地笑了笑:“阿云很孝顺长辈。”
    顺宁侯爷嘴角抽了抽。
    燕媛来侯府住了几天,就霸占了鹿夫人几天。他可不像夫人那般大度,只觉得这个故意让人误会、故意让他们不和的燕媛,特别心机。
    在知道鹿青酩不是自己的私生子后,顺宁侯爷简直是如释重负。
    鹿夫人道:“阿云,你回来住几天啊?你看你,在外边都消瘦许多,我这些天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好。”鹿冰酝回答道,“我可能住很久吧,毕竟刚刚和离。”
    “啊?”鹿夫人惊讶。
    燕媛没什么反应。
    鹿冰酝:“我与庆王和离了。”
    鹿夫人高兴道:“真的!太好了,我立刻着人祭拜下祖先……”
    顺宁侯爷沉声道:“为何突然做此决定?”
    “不突然,”鹿冰酝道,“就是你们或许要有个儿媳了。”
    “啊?”
    这下子,三个人都惊讶了。
    燕媛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冰酝收回目光,抿嘴笑道:“怎么,不欢迎新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