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期单手握方向盘,空出右手牵住周未的手:“段医生说,魏妈妈手部的康复能这么顺利,也有林木手下留情的原因。另外,林木没有事实侵犯过她,他是个功能障碍者,警方找到了他的医疗记录,取证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周未被这个意外情况惊呆了,半张着嘴愣在原地:“障……障碍?”
    “对,心因性,也许是他的老毛病,也许是面对魏妈妈的自卑和愧疚,林木没法对她做那种事。二十三年,他们也只是囚徒和狱警的关系,或者患者和看护的关系,没有更多了。”
    “你想让她慢慢走出来,站到阳光下,自己就不能总是顶着一片阴影做噩梦。小未,一切都过去了——”
    周未神色有些茫然,拉着蒋孝期的手放回方向盘上:“哦,我知道,好好开车。”
    他面上看不出轻松些许的颜色,但放松的肩膀落下去,像是卸下了一道无形的重担。
    牡丹庭的整片院子都翻新过,时值初春,新铺的草坪翠绿油润,周耒正带人绕着阳光房种玫瑰,带着手套帮他递花的助手不是别人,正是展翔。
    蒋孝期从后备箱拎出懒人十级交通工具——电动平衡车,周未踩上去张开双臂奔向亲爱的弟弟们:“我来啦!”
    蒋孝期把周未的新画从后排座椅小心拎出来交给佣人,画上是一位系着丝巾的年轻少妇,正带着一群五六岁大的小孩玩老鹰捉小鸡。
    肉肉脸的小朋友躲在少妇身后探出紧张又兴奋的笑颜,最前面的孩子双手紧紧攥住少妇的衣襟,若是仔细看上一会儿便觉得每一张面孔都似曾相识。
    少妇张开双臂保护着身后的孩子们,她的裙摆被风鼓起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仿佛隔着油墨和画纸都能听到他们欢快的笑声。
    他记得上次带来的那幅,周未画的是一个母亲怀抱婴儿,很有文艺复兴风格的古典油画,透着天使降临般的静谧祥和。
    周未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补全那些本应存在却被魔鬼扼杀掉的幸福时光,画中的女子会慢慢成熟、安详老去,画中的孩子也会渐渐长大,幸福成人。
    那是魏乐融和周未、周回,甚至蒋孝期、裴钦他们错失的岁月,他可以把它想象得足够圆满。
    “哎!哥——”
    斜里忽然蹿出来一头热情的羊驼,酝酿口水欢迎客人的架势。
    周未毫无防备,脚下的平衡车在石子路上受惊一颠,拐了个神经质的弧线轧上路沿,下一秒,他整个人四仰八叉摔进草坪里。
    羊驼大概没想到这位客人怂得如此利落,毫无挑战地溜达远了。
    展翔和蒋孝期几乎从两个不同方向同时赶到,提头拽脚把周未拉起来。
    周未拨了拨头发,簌簌掉下几片草屑:“……谁设计的,这玩意不应该只有两个轮子,还不如草泥马稳当。”
    “四个轮子的那是旱冰鞋,”展翔确认他哥没摔傻,放下心来。周耒提着花铲站在他身后笑,莫名觉得展翔说话带了几分自己的冷讽,很合胃口。
    蒋孝期赶紧把平衡车送给展翔玩,自己遛着周未走路过去。
    展翔颤颤巍巍站到平衡车上,拃开两手像第一次被踹出鸟窝的雏燕般扑棱着翅膀,旁边还一守株待兔等着捡笑话的周耒。
    然后他只用了半分钟,就特别打脸地踩着它飞奔起来,嗖地从周未身旁超车,跟着一个急刹悬停,再欠揍地拐着S弯儿在前面带路,恨不能每一道弧度都是用圆规画过的一般均匀。
    周未气不过,在他背后抬脚照着屁股比划两下,亲的,没舍得真踹,转而挑衅周耒:“大冷天种花?看来今年又要收获一地枯枝败叶啦!”
    “阳光房下面有地暖,这些玫瑰都是连根带泥一起种下去,成活没问题。这会儿种,一个月左右就能开花,谷雨的时候魏姨过生日,应该就能吃到新鲜的玫瑰饼了。”
    周耒难得心平气和地解释这么多个字,周未听着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尴尬地挖了挖他摆设似的耳朵,怀疑这耳机调试后可能还多出语义转化功能,能把“滚蛋”转化成“请您慢走”之类的。
    人家当了霸道总裁脾气都见涨,他反而比从前温和了许多,周未觉得自己可能又要犯贱,居然冒出丝丝拉拉的心疼来。
    正午的阳光正好,巫云殊陪着魏乐融放养小动物。周耒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头羊驼,屋后的池塘里还养了一群野鸭。
    “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周未提着竹竿撩拨小鸭子,气得鸭妈妈冲他嘎嘎叫,拖泥带水冲上岸要跟他一决高下。
    “今天中午就烤这只了!”周未躲到蒋孝期身后狐假虎威放狠话,像个仗势欺鸭的衙内。
    可惜鸭妈妈没有跨语种翻译功能的耳机,愣是大无畏地追着周未跑了个环湖马拉松,“嘎——”
    这场争端最终以周未偷了人家俩鸭蛋的精神胜利法和平解决,不识数的鸭妈妈大度地游回池塘哄孩子去了。
    周耒招呼大家准备开饭,还特意差人去楼上喊了人明明在却一上午没露面的周回。
    阳春无风的好天气,蓝天里云卷云舒,阳光房侧门前支起一排烧烤架,佣人们依次摆好腌入味的虾蟹鱼肉和新鲜水灵的菌菇青菜,各种BBQ食材、工具一应俱全。
    为了营造轻松的家庭小聚氛围,周耒没让佣人随身服务,他和蒋孝期两个霸道总裁化身史上身价最高的烤肉工负责给大家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