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夸张,你喜欢拿去玩吧。”周未自问,这个跳脱的女孩儿真是我亲妹妹?基因很神奇嘛!不得不说,他俩长得有点像,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陈展盏晃着摇摇欲坠的丸子头兴奋喊了句:“谢谢哥!”特自然,算是陈家第一个承认他身份的人了。
    陈母还在抹眼泪,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坐到周未旁边,拉起他一只手。
    她的手很凉,触感粗糙,像某种变温爬行动物的皮肤。周未不由得一颤,但克制着没有把手抽出来。
    原来,母亲这个称呼,可以像姬卿那样怨毒,可以像魏乐融那样遥远,也可以像现在这样,陌生。
    周未将那两个字咬在齿间,他试着努力去发声,但叫不出口。
    “小金,我的小金……这么大了,让妈好好看看,都这么大了……”
    “哎呀妈!”陈展盏挑着盘子里的开背甜虾吃,烟灰直接掸进瓷碟里,“您这都什么年代的台词了!我这鸡皮疙瘩都喷一地了啧啧——”
    陈父抓起筷子敲了陈展盏夹烟的手,陈展盏哎呦一声躲开,转而去吃另一盘的海棠酥酪。陈父提杯,滋溜一声喝干杯中酒。
    周未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自己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人身体里,切换到一段完全不同以往的人生,连名字都换掉了。
    他感觉孤独、陌生、不自在,不由自主想逃离,他要拼命咬紧牙才能遏止夺门而逃的冲动。
    陈父喝了会儿酒,直到一瓶快见底,终于开口说:“周,小未是吧?咱们家里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小金……就是展飞,他在联大读大二,叫管理学吧?”
    陈父看向小儿子求证,继续说:“你妹妹,小银,已经工作了……花的比挣的多。”
    陈展盏不服气地哼一声,嘀咕道:“那也是我拿钱给家里,我又没花着你们一分钱。”
    “没花我们一分钱你是喝风长这么大的?”陈父咽下一句粗话。陈展盏梗着脖子,用力嚼着点心,像是要嚼碎什么委屈一块儿咽进肚里。
    “宝宝,你弟,”陈父指了指旁边一直沉默的大男孩,男孩抬头,冲周未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一边的酒窝。“还念高中呢,明年就考大学了,咱家属他最出息,书念得好,年级不下前十名!”陈父终于露出掩不住的自豪。
    陈展盏浪声插话:“是啊是啊,你们老陈家的男孩一个个儿的都很出息,活该我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就该给哥哥弟弟凑学费。啊!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少伺候一位爷了!是吧哥?”她冲周未挤眼。
    陈母抹着眼睛叹气:“吃你的吧,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都是你的亲兄弟,也没花给别人。”
    她那比年龄苍老许多的手掌在周未手背上拍了一下:“咱家里条件不好,委屈你啦,孩子。你爸这些年干活儿,身体也不太好,职业病。我也不会干什么……”
    周未抽出手:“别担心,以后钱的事情我想办法。你们,”他看了看陈母,再看陈父,“你们以后别那么辛苦了,我来解决吧——”
    “敞亮!”陈展盏冲他竖起大拇指,“哥,你是不特别有钱啊?网上说你开那辆跑车要三千多万!我的老天,那你住的房子还不得八个亿!”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陈展翔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他姐一下:“你别胡说了!大哥……今天才刚回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全家人似乎都醒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初次见面就这样赤/裸裸地谈论经济问题不大温馨,于是都住了嘴。
    “我先送你们回家吧,”周未站起身,问陈父要了电话和一个银行账户,“我手里的钱不多,先拿着用,后面有了再转过去。”
    他转了第一笔二十万过去,这钱还是黄栀子前不久拿到剧组的劳务费硬要还他的。
    周未没什么攒钱的习惯,之前有一大笔利打滚儿还了周耒想给他买车,后头每月发的零用又杂七碎八散得差不多了,回复他囊中羞涩的日常状态。
    见陈家人表情不大自然,周未安慰道:“别担心,爷爷……周家也会帮忙,但是,尽量不要麻烦他们了……”
    “这个道理我们懂!”陈父似有懊恼,脸色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醺红,“你以为你爹妈是什么人?!我老陈家不是卖儿子的!”
    周未送他们到住处,才知道原来他们住在距离丹大不远,蒋孝期曾经有次用单车载着他误入过的那条老街。
    老街有一部分搬空了,水泥墙半倾,上面画着大大的拆圈,剩下没有拆迁的那一半大多租住着外地打工的蚁族,租金便宜。
    陈展翔小声告诉周未,大哥陈展飞考到联大读书,然后父亲做油漆工久了,接触那些高污染的化合物导致这两年身体出了问题要来丹旸看病,所以全家都从橙溪县出来到丹旸租房,父亲打工的装修队正好也在这边接活儿。
    “让他别做了,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周未觉得这个弟弟蛮懂事的,虽然最后搭上话,却是他接触起来最放松的一个,“看病的话,不用担心费用,回头我找朋友帮忙联系医院先做个全面检查吧。”
    陈展翔眼睛一亮,漂亮的眸子期待地看向这个新哥哥,他和周未一样,有双眼尾拉长的杏目,笑的时候特别动人。
    周未走出那个简陋的陈家,直接去了丹大附近的房屋中介,得先给他们租一套像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