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不过,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娘亲生病了,还等着她采药。而这个山平时没人敢来,也是药材比较多,还没有被那些人采过的地方。因为,传说这里闹鬼。
  白天她没法出门,只要出门,总有一群小孩子跟在身后拿石子土块扔她,就算她勉强跑开,等她把药采回去,也会被别人抢走,然后把她打一顿。
  谁让她是没有爹的孩子。
  记忆中,已经不知被打了多少次,男孩,女孩,弄得一身伤,然后回家娘亲问起,她就说是跟小伙伴在外面玩不小心磕破的。
  没有人喜欢她,包括那些野蛮的村民。
  起初她想着还手,尤其是比她年龄还小,力气还没有她大的小孩子,竟然也以欺负她为乐,她反抗了一次,却被那个小孩子的爹用木棍差点敲断了腿。
  “再不老实,就把你和你娘赶出去,让你娘死在外面好了。”
  “自从你们母女来到这里,这个村子就不安宁,真是扫把星。”
  “有本事不要赖在这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没男人,一个没爹,倒是命硬得很。”
  ……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已经开始麻木。
  她不晓得,为什么娘会带她来到这里,可是为了娘,她愿意留在这里,而且,确实这里的山上有很多药材都很管用。
  娘说,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好。
  她不懂娘的意思,可是她知道娘想活着,也想让她活着,所以她很努力地去活,去讨好那些孩子,想和他们成为朋友,可是,她还是太天真了。
  “你是个女孩子,以后不要玩得那么野。”
  娘长期卧病,竟然信了她的说辞,是和别的孩子玩的时候碰伤的。
  树木有些茂密,月光透不进来,掏出怀中宝贝一样的一颗会发光的珠子,顿时视野明亮起来。
  这颗珠子是一年前一个哥哥给的,那个哥哥很神秘,脸上好像有一团雾,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就是她差点被打断腿那次,不敢回家,于是跑到山上的女娲庙里,默默流泪。
  那个哥哥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他的眉心好像有一团火在跳跃,不过,目光却是阴冷无比,水与火的交织,却意外的和谐。尤其是,他两边的眼角,各纹着一道火纹,还有水纹。那个哥哥,看着她,叹了口气,好像是有些无奈,又有些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感觉,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腿,她就不疼了,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那个哥哥说,以后,我们还会相见,这个珠子送给她,以后如果一定要夜里跑出来,它可以为她照明。
  可是那天之后,女娲庙突然失火烧光了,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哥哥。村里人有的说,那天晚上,好像是有人看到涟漪走了进去,所以大家就更坚信,涟漪是被上天诅咒的人,连大慈大悲的女娲娘娘都嫌弃她,认为她污染了自己的行宫,所以宁愿毁掉,甚至迁怒这一方人民,不再保佑。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和娘的日子就过得更加艰难。
  因为常年采药,虽然光线不是很好,可她还是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草药。
  对黑夜的恐惧,渐渐被幸福感代替,不管别人说什么,最起码,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是有个亲人的。
  晨光熹微,万家俱寂,小女孩匆匆返回山脚,简陋的草庐只能遮蔽风雨,没有什么摆设,只有简单的家具。
  “涟漪,娘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要晚上上山吗?”病床上幔帐轻垂,掩映着一个女子孱弱的病躯。
  “娘,白天上山的话,很多药材会被别人采走了,你也知道的,村子里身体不好的人不在少数。”这个借口,她已经用了很久。她当然不会笨到跟娘说实话。
  “晚上出去,终究还是太危险了。”娘在幔帐里,轻声叹息。
  病床上的女子,叫夜凝紫,似乎从涟漪记事起,夜凝紫身体就不大好,尤其天气变化,就会卧床。
  她们后来到这里的,从村里人对她们的厌恶就感觉的出来,似乎,夜凝紫随时都会死,而她没爹没依靠,显然是个命硬克父克母的人,万一克到别人怎么办。
  “爹在哪里?”涟漪小的时候曾经傻傻问过。
  夜凝紫无言以对,只是搂着她默默垂泪。从那个时候,涟漪知道,“爹”是一个不能碰触的词汇。
  夜尽天明,夜凝紫吃了草药,并没有看出有什么明显的改善,不过,涟漪看着夜凝紫,也算是一脸幸福。
  村口的小溪,一些小孩子在嬉戏,涟漪想躲开,可是因为娘在家里等着水煮米,她硬着头皮提着捅低头走了过去。
  “看,是那个倒霉鬼诶!”
  “对啊对啊,好几天没见了,怎么更脏了,还跑到这里挑水。”
  “也不怕把水弄脏,别人怎么喝?”
  七嘴八舌,原本应该质朴的山村,应该善良单纯的孩童,从爹娘那里听来最不入流的词汇,甚至从爹娘的话语中学会去鄙视一个人,排斥一个人,尽管这个人,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还那么努力想跟他们成为朋友。
  涟漪默不作声,提着破旧的木桶,想穿过他们接起来的拦截的队形。
  “怎么,哑巴了,没看到我们在这里啊?”一个孩子趾高气昂的说着。
  “就是就是,脏死了,也敢往这里来。”另一个孩子马上附和。
  “能让我过去吗?我娘还在家等着水煮米。”涟漪小声说着。
  “你娘等你,关我们什么事情?”一个孩子理直气壮地说。
  涟漪无奈,扭头朝另一边走过去。
  “谁让你走了?”孩子们见她竟然想绕开,又把她围了起来。
  “你这么脏,多久没洗了?你不是想要水吗,好办。”一个孩子朝别的孩子使了使眼色,众人一拥而上。
  “你们要干什么?”涟漪来不及反应,手中的桶已经被抢下,扔进了小溪里,而她自己也被架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不过,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有一群人有力气,根本就挣不脱。
  “下去洗洗吧……”
  “噗通”一声,涟漪被扔进小溪。
  “救命啊,救命啊……”涟漪不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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