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思

  爱神的金箭射中我的心房，
  它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尝到了这第一次爱情的滋味，
  落进了痛苦却又甜蜜的情网。
  ——〔意大利〕彼特拉克
  要回家的话，时间就不够了。
  池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带着王峻峻来到梁记粉面店。
  学校附近的店中午依旧有早点。
  下雨天，光线不好，很多店内黑洞洞的，门外支着一个蓝、红、白条纹相间的塑料棚子，雨水往下滴。
  等棚子蓄满了一定的水，店家拿出一根竹篙，朝凹陷处一捅，“哗啦”一声，像一大桶水泼了下来。
  “一碗桂林米粉，一碗擀面。
  “米粉加牛杂，擀面要牛肉。
  “我的米粉不要香菜，不要蒜，加葱，微辣，加点咸萝卜，你家咸萝卜不错。”
  老梁抬头一看。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跨进店门，前面的那个贵气逼人，身高腿长，气度不凡。
  他领着身后的小胖墩，老练地道：“给他多加点面。”
  老梁一笑，还挺细心。
  池澈找了张桌子，漫不经心歪着头，黑眸中透着些不羁，大长腿往地上一放，膝盖处被雨水浸湿成两个大圈。
  池澈不理会，径自从筷子筒取出一双掰开，刮了刮上面的毛刺。
  王峻峻拖了拖凳子，四处打量了一下。
  屋内一个大木板，铺着黄色热干面原面，一卷卷的原面被散开，冒着腾腾白气。原来热干面是这样做的。
  王峻峻凑近，胖乎乎的脸上有点兴奋：“池哥，你是怎么发现这家的？”
  池哥挑剔又洁癖，鲜少吃街边店。
  池澈懒懒地睨了王峻峻一眼。
  谁带他来的当然不能说，他可不想别的男生也缠着蔚观雪带他们来，必须杜绝这种可能性。
  “学校旁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会不知道？”池澈吊起眼梢，抬着下颌，气势稍稍嚣张。
  这种自恋自信的样子却令王峻峻莫名膜拜。
  池哥就是他心中的神。
  “那是，池哥想收购哪家店，不是一句话的事？”池澈家里搞房地产，在全国到处修建楼盘，工程都五期了，别墅住不完。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池澈轻蔑地看了一眼。
  “现在钱都是我爸的，我能收购什么。”
  马屁拍到马腿上，王峻峻脑袋一缩，干笑，池哥这瞬息万变的性子比六月天还难琢磨，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姑娘能哄好他。
  “不过，将来肯定要比我爸强。”池澈推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眼睛黑得发亮。
  他心里的抱负不曾宣之于众。
  父亲是创业一代，是表率，但他池澈没想过坐享其成。男人要有钱有理想有地位才行，得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不然怎么让心爱的女人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哟，这么有志气。”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梁直接帮他们端了过来。粉面里还加了炖熟了的海带、熬了很久的红汤。一进内屋，他就听到少年说出这番话。
  换个人，老梁可能觉得对方太狂妄了，偏这少年眉眼伶俐，气质卓尔不凡，莫名令他有几分信服。
  池澈才不顾老梁年纪是不是比他大，意气风发地挥舞着筷子：“学习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超越我们的前辈！创造更富裕更文明的社会。”
  不得了，这口气。怎么感觉自己这个前浪就要被后浪推上沙滩了，老梁失笑，心底却赞赏着这孩子真不一般。
  好像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带过来的吧，老梁一想。听说那小姑娘是校花，成绩又好。两人还挺配。他怎么关心起这事了？老梁摇摇头，笑道：“加汤加料跟我说，免费给你们加。”
  那边王峻峻早已埋头吃得汁水四溅，腮帮子里塞着粉，止不住称赞：“好吃好吃！这面，真不是盖的。”
  擀面又劲道又有弹性，放足了味，太过瘾了。
  池澈骄傲地抬了抬眉，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他的小同桌带他来的店哪儿会有错！必定手艺一绝。
  两人在冷雨中骑了很久的车，又冷又饿，这会儿吃得虎虎生风。
  老梁满足地看着这俩孩子。
  下午一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上课。
  蔚观雪放好伞，回到座位，池澈老早就待在里面了。
  她一瞟，他的衣服怎么都是湿的，还这么多黑泥水？头发也被雨淋过，这样会病的。
  “你要不要……”
  “你的笔找到了。”
  两人同时开口，没料到对方也有话说，一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蔚观雪看了池澈两秒，轻轻一笑：“你先说好了。”
  被温温柔柔的眼睛凝视着，池澈高傲的脸上多了抹羞涩，微微别过脸，手往课桌上伸了伸：“你的笔找到了。”
  前座的朱芸芸手一抖，本子被笔尖划破了。
  她的背僵硬极了，突然害怕得发抖。
  一支粉色兔子笔被拿出来，放在了蔚观雪桌子上。
  “我玩过后，随手放在课桌里了，忘记了，刚发现。”
  后桌的王峻峻刚要开口说，这可是池哥冒着大风大雨骑了那么远的路买的，结果被池澈一个眼色扫回去。
  王峻峻摸摸头，想了想，收回身子。
  其他事开玩笑没关系，这事以池哥的性子肯定不让说。唉，算了。
  前座的朱芸芸慌作一团，看不到两人的表情，更是万分紧张。
  蔚观雪像听到了，又像没有听到，盯着桌前的笔。
  可爱的兔子耳朵，粉嫩的三瓣嘴。
  当初也只是觉得可爱就买了，并不贵，才两块钱。掉了就掉了，换成普通的中性笔考试也没有问题。可没想到的是……
  这支笔是崭新的，她看得出来，不用扭开笔芯就知道里边还是满的。
  她再次望向池澈。
  窗外乌云密布，雨又下得细密，闪电不时划破天际，梧桐叶子战栗发抖。
  少年的黑发湿了不少，高傲的眉眼那么嚣张，拥有着所有人羡慕不已的鲜明个性。
  那样的风华，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蔚观雪的嘴唇动了动，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低下头，快速从书包里掏出包纸巾，然后将印有紫色小熊的纸巾摊开，细心地贴在池澈膝盖上吸雨水。
  “不要生病了。不然我还要陪你去校医院吊水。”她声音轻柔地道。
  池澈“扑哧”一笑：“那就只有你扶着我去了。”说不定他还可以靠在蔚观雪肩上睡觉，想想还不赖。
  纸巾已经吸了不少雨水，湿了一张又一张。
  “我自己来就好了，大老爷们儿的。
  “明天周五你要去外省参加全国英语竞赛是吧？
  “找着笔，可以放心了。”
  半晌，漂亮的黑发动了动，蔚观雪垂眸，小声道：“池澈，你怎么这么好呀？”
  池澈心一动，这句话好耳熟。
  蔚观雪收伞，甩了两下，挂到洗手间。残留的雨水还在滴。
  她一怔，不知道淋了雨的池澈现在有没有到家好好驱寒。
  那支兔子笔已被装进笔袋了。
  “回来了？”
  蔚听松在客厅的沙发上办公，一边盯着交易曲线图，一边朝妹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半眯着眼，今天戴了一副金框眼镜。
  别人戴这种很斯文，蔚听松戴起来却愈显神秘而禁欲，冷冷一瞥时，令人想到文质彬彬表面下的狂野。
  “嗯，回来了。”蔚观雪应了一声，“今晚我们吃什么？要不要点外卖？”
  这段时间家里没人，有时她作业多，忙不过来，点外卖的次数还挺多。
  蔚观雪边卸书包，边进客厅，眼睛一瞟，书包肩带还挎在手臂上，人就已经微微顿住了。
  茶几上放满了大牌礼盒，是国际时装周上才会出现的品牌，还有一排国外精品店纸袋，都是护肤品、化妆品以及男士保健品。
  “这……”
  她只在小红书上看到过这些东西的照片。
  “助理挑的。”蔚听松淡淡道，从笔记本上抬起眼睛，修长的双腿交叠了一下，“据说你们女孩子喜欢。”
  他让助理陪他挑一些时下小女生喜欢的礼物。女助理挑了一堆品牌，如数家珍，限量款、经典款、最新款。店内其他女性和海外买手、海外代购也买了不少，却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店员表示以后会定期送目录名册上门，女助理面露得意。他感觉她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只要妹妹喜欢就够了。
  “哥，你知不知道你比霸道总裁还厉害？”
  蔚观雪呆了两秒，还是有点开心的，随手拆了个系着白色山茶花的礼盒，一对耳环躺在里面，很精致。女生天生就会被首饰吸引，蔚观雪看了看，好美。她望着哥哥，亲昵地扑过去：“我要不是你亲妹，才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哥哥让给别的女人。”
  蔚听松神情波动不大，嘴角却噙起笑。
  蔚家男人对自家女人都很护短，能宠则宠，宠坏了他们养。
  “哥哥是不是对你最好的人？”蔚听松继续处理公务，随口问。
  蔚观雪正坐在沙发上拆礼物，突然被问，手上动作微微一缓，不自觉停了两秒。
  一股视线立刻向她投来。
  蔚听松拥有精英创业者的天赋、智商、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他敏锐觉察到了她的迟疑，但视线随即垂下，假装不知情，修长的手指敲着键盘：“最近游戏玩得顺利吗？”
  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妹妹朋友圈那张截图。
  他玩狼人杀从没失过手。
  “当然是哥哥了。”蔚观雪心虚，手上拆礼品绸带的动作加快，语速也变快了，“哥哥对我最好了！”
  她心里有点慌，好担心哥哥看出些什么。
  “明天要去外地参加全国英语考试。”礼物太多，她拆不完，重新拾起书包，“作业没做，行李也没有收拾。”她看向蔚听松，“哥，我先去书房做作业。礼物……我比赛完了回来再拆。”
  蔚听松貌似无异，点点头。
  等妹妹进了房间，他才抬起黑眸，望了一眼茶几上的奢侈品，再看看书房房门。
  有情况。
  蔚观雪拧开台灯，摊开作业本，从笔袋拿出笔，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刚才在瞎紧张什么呀？她捶捶自己的脑袋，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吗做贼心虚似的？
  可是，被哥哥那样一问，一瞬间，她的心跳真的好快。
  目光无意中瞥见手中的兔子笔，她忍不住摩挲起兔子耳朵，顿了顿，想起池澈平时就爱抢过去这样摸，怎么自己竟模仿起他了？
  池澈还喜欢一边捏兔子脸，一边瞟她，说她跟兔子很像，真是又皮又坏。
  蔚观雪的脸上浮起一阵热气。
  对了，他很宝贝他的鞋，都是限量款，其他男生不小心蹭了踩了，绝对会遭殃，可是她的笔把他的鞋子弄脏，他却只是憋着火还替自己搬书。
  还有今天中午，王峻峻被池澈止住的话语，他们身上的种种蛛丝马迹……
  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用纸巾帮池澈吸膝盖上的雨水时，她用余光瞥见他鞋上斑斑点点，溅的都是污水。他那么宝贝他的鞋，花这么大的代价买两块钱的兔子笔值得吗？
  茶几上那些奢侈品很昂贵很漂亮，很能满足人的虚荣心，可被哥哥随口一问，她脑海中马上浮现的却是兔子笔。
  因为有人宝贝它，所以成了无价之宝。
  明明该做最后的竞赛复习，可她的手指还是禁不住打开《众神圣耀》。
  池澈的头像是灰色的。
  她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点开输入界面，留下消息。
  小仙女只喝露水：“一个原本很傲很傲的人，却对你格外细心，是为什么？”
  刚一发送，她就扔开手机捧住了脸，心脏狂跳。天！她干了什么？
  她重新摸出手机想撤回，却发现游戏里根本没有撤回功能。
  蔚观雪倒在床上，又羞又无措，用英语书蒙住脸，小腿在半空中踢了踢。
  李姨熬着姜汤。
  池澈待在一楼客厅，才闻见味，就捏着鼻子躲在沙发上：“不喝不喝。”
  刚冲完热水澡，吸水毛巾柔软地挂在他头上。他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围着浴巾，白浴巾在腰胯间露出一条缝。
  李姨这把岁数也忍不住打量了好几眼。
  池少爷打小就长得俊，小时候精致得像个洋娃娃，长大了，性子野了，脾气也嚣张了，艳丽的五官却没变。
  黑发间含着水汽，池澈懒懒地拿过一个抱枕，松松地垫在头下，修长的颈部到白皙的肩胛，线条十分漂亮。
  少年的身形青涩中又混合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笔直白皙的大长腿，一条曲着，另一条懒懒散散摊在棕色沙发上。
  “凉了喝啊。”李姨弯弯身子，哄着小少爷，把姜汤轻轻搁在大理石茶几上，旁边垂着一盏一米多高的古铜弯枝客厅灯。池公馆翻新过一次，摆挂着拍卖会上拍的古董珍品，现在内部装潢时尚贵气又有底蕴。
  池澈双手托着手机，点进游戏界面。
  今晚池卫国有饭局，段燕虹有社交酒宴，池澈一个人待在硕大的公馆里也习惯了，他五六岁的时候还在家里开小汽车玩。
  “晚饭想吃什么？”
  池澈动了动脖子，眼睛盯着手机，随口道：“板栗烧鸡。”
  “我这就去做。”
  刚要转身，又想起什么，李姨把从换衣篓摸出的零碎东西放到桌上：“您看看，哪些是要的。”免得被洗了。
  《众神圣耀》的界面在播动画，池澈抬眼往右边一扫，钱包、小票、硬币，还有半包纸巾。他的视线在上面停了停。
  李姨收拾好东西，看着池澈神奇地在一堆东西中，什么都没拿，就伸着手臂挑出那半包纸巾，还拿在手中盯了半天，正面看，反面看。
  过了会儿，他放下手机搁在肚子上，两根手指干脆地夹出一张纸巾，像好奇，又像小心翼翼，摊开白色纸巾，看着上面的紫色小熊发了一会儿呆。
  李姨瞥见大少爷再次神奇地把白色纸巾覆在脸上，用鼻子嗅了嗅，像个做着傻事的少年。
  李姨歪着头，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慢慢往厨房走，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购置些纸巾回来。
  她没看到池澈又对着纸巾吸了一口。
  周五雨停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周末多云。
  领队老师放心不少，不用带湿漉漉的雨具，雨水也不会打湿了鞋。学校就派了她一人带学生，原本她担心管不过来，集合后，倒是放心不少，几个学生听话懂事又有分寸，难怪是全国竞赛的种子选手。
  蔚观雪、王佳佳请了下午的假，两个小姑娘结伴，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一起走。
  蔚观雪的父母通过视频给她打气，又给她打了五千块钱，让她在外特别注意安全，嘱咐她要是搭的士，一定记得先拍照，把车牌号发给哥哥，或是全程跟哥哥通话也行。
  蔚母叮嘱：“现在社会上有些乱，遇事要冷静。”
  蔚观雪好笑：“妈，你在市局工作，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她很独立，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就是天天接触才更清楚。”蔚母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又含着柔情，“不管你多大，在妈妈眼里，都是我的宝贝女儿。”
  蔚观雪握紧手机，吸了吸鼻子，虽然常常见不到妈妈，但在她心中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下了高铁，入住酒店，已经比较晚了。
  几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抓紧最后的时间。酒店空调吹着自动风，王佳佳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余光瞥见蔚观雪的吊带睡裙上有只小熊。
  蔚观雪正垂着眸，翻动着笔记本。
  白净精致的脸，长长的脖颈连着脊椎，中间微微凸出，十分秀美。
  再细看，指尖、脚趾、秀发，没一处挑得出瑕疵。
  王佳佳不禁咋舌，不愧是四中校花。
  发现自己打量蔚观雪有些入神，她忙拍拍自己的脸，拿出整理好的重点要点，轻拉开椅子，在蔚观雪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竞赛分两天，蔚观雪自我感觉还行。
  她父亲是高级工程师，作风非常踏实，她从小受父亲严谨治学的影响，学习很稳，知识点掌握得很扎实。
  王佳佳在酒店里瘫着，有点心烦意乱，揪着头发。考听力时，她感觉耳中一片真空，像失了聪，听得一点也不真切。她在美国读到小学四年级才回来的，理应英语更好。
  她抬眼看看蔚观雪。
  蔚观雪安安静静待在一角滑着手机。
  竞争压力很大，女生对假模假样特别敏感，但蔚观雪没有过多关注她，也没有跑来安慰或问她考得怎么样，王佳佳竟感到相处得很舒服。
  她拉了拉床单，在床上蠕动了一下，望向蔚观雪：“你在看什么呀？”
  蔚观雪正在搜索当地名胜，见王佳佳问，侧侧身，给她看了看手机屏幕：“在看有没有好玩的。”
  好像有点意思。
  王佳佳在床上一蹭一蹭地过去了，屈起身子，把头搁在蔚观雪肩头上，一起看：“哪里好玩？”
  蔚观雪用手指点点图片，放大：“这个寺好像不错，听说很灵验。”
  王佳佳眼睛瞪大，有点诧异地看了蔚观雪一眼：“你信这个？”难道蔚观雪每次考试都要请神灵保佑吗？
  蔚观雪只是抿抿唇，继续研究寺庙路线，轻轻摇摇头。
  王佳佳说不出自己是被蔚观雪淡定又安静的模样吸引，还是也觉得一下午待在酒店会很无聊，想了想：“那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这个城市很大，王佳佳走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晕头转向，被太阳烤得很热，侧眼看看蔚观雪，她戴着墨镜，穿着白球鞋，肩上是一个桃心斜挎包，出行装扮简洁又时尚，养眼得不行，路过的男生走过了还要转回头看看她。
  “快了，再往右转，往前三百米就到了。”
  蔚观雪在一间便利店门前停下，进去买了两瓶水，王佳佳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被冰了一下。
  看见蔚观雪朝自己轻轻一笑，王佳佳一愣，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她瞥瞥蔚观雪的手机，暗想，一路都是蔚观雪在带路，没有出过错。
  女孩子的方向感不是应该很糟糕吗？
  蔚观雪这样的女神，应该什么事都有男生帮忙吧。听说体育课上蔚观雪想买饮料，外班一个男生当时就把跟蔚观雪在一起的所有女生的单全买了。
  没想到她本人“男友力”竟这么强。
  “你看的是什么地图啊？”她也想学学，下次就不会这么没用了。
  “国内高德，国外谷歌。”蔚观雪把手机地图移了移。
  王佳佳忙凑过去。
  “好像挺简单的。”王佳佳轻轻说。几个蓝色线条，还有一个箭头，地图上标记得很清楚，她应该也能弄。
  蔚观雪没说其他，指指屏幕上的标识：“走吧。”
  寺庙周围有很多古树，立见禅意，树木参天，留下一片林荫道。数棵千年柏树立于寺院中，厚实的树身够几人环抱。一人多高的红墙边架着梯子，令人忆起古诗。
  王佳佳跑到阴处，树荫一遮，凉快多了。她吐出一口热气，额头满是细汗，用手扇了扇。
  寺庙幽静，吊着一口大铜钟，人不算太多。
  蔚观雪陪着王佳佳休息。
  不远处有一座露天石碑，立于一个六角凉亭之中，亭顶好像是特地修葺的，为它遮阳挡雨。
  几位男士朝她们这边过来，看上去与普通游客别无二致，但王佳佳竖耳一听，竟有一名日本游客。
  一个中文导游、一个日语翻译陪同在侧。
  三人观摩着这座石碑。
  虽然不是珍品，但石碑正反两面刻满了千座佛像，密密麻麻，细看之下也是妙极。
  “这座石碑是武则天时代……”中文导游讲解着历史，日本游客称赞不已。
  蔚观雪捏着矿泉水瓶，也静静看着他们。微风拂了拂她的秀发。
  王佳佳忽生民族自豪感，也对带她来古寺游玩的蔚观雪生出好感。
  周日晚上，池澈百无聊赖地点开游戏。
  黄金团成员喊他打副本，他不打；喊他组队打怪，他也不打。
  群里兄弟们炸开了——
  恶魔冰帝：“老大这几天是不是中邪了？！副本不刷，对决不打，网红约直接‘老子烦’，成天对着爱琴海看来看去，我的天啊。”
  不动萌王：“没看到小仙女的珍珠榜都被他灌到第一了吗？我打副本前就看到系统提示，打完一局副本，又看到一次系统提示。别人郁闷是生无可恋，我澈神郁闷是砸你珍珠，砸砸砸，把你砸成珍珠榜第一名的女人！”
  一群大佬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
  “我澈神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被小仙女甩了吧！”
  “难说，你看小仙女好几天没上线了。”
  恶魔冰帝：“小仙女在，给我自动退出；小仙女不在，副本是什么？还不如我给小仙女砸珍珠好玩。这就是小仙女在时的澈神和小仙女不在时的池澈。”
  他还记得澈神有异性没人性，活生生把他踢出局那次。
  大佬们议论纷纷：
  “真实！”
  “这位语文课代表，你的发言为何如此优秀？”
  不动萌王也开始编段子：
  “小仙女不在的第一天，想她；
  “小仙女不在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小仙女不在的第三天，想她想她想她；
  “小仙女不在的第四天……小仙女跑了！”
  池澈终于从爱琴海和星楼回过神来，不经意间瞥了瞥群里，发现群里的信息已经好几百条。
  那个周五上线，他看到小仙女只喝露水的留言。
  池澈先是没反应过来，什么很傲很傲的一个人，在说他？不知怎么，嘴角都扬了起来。
  他的心情飘了两秒，又一想，不对，他什么时候对小仙女细心过？
  是他的举动让小仙女觉得细心，还是小仙女根本就是在说另一个男人？
  他不会是被……
  冷静。
  想想，小仙女几乎每天跟他一起打副本，不可能被其他人拐走。
  池澈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盘算过后，得出这个结论。
  那些暗中向小仙女献殷勤的团长和大佬，都被他狙击了，打上了堕神者烙印。
  有不服的，他天天堵人，杀到对方服气为止。
  结果对方一整个月都带着这个羞人的烙印，自此见他像老鼠见了猫，又偷偷摸摸想要当他徒弟。
  小仙女是他为了避开其他女人，在游戏里亲手捆绑的组合，经常组队打副本的好友，他对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有时他聊高中的学业，对方都能自然接上。
  他甚至直接把小仙女切换成蔚观雪也毫无问题。
  而且，小仙女和他在游戏中宣布过关系。
  当初在世界公频上说要娶自己的也是小仙女。
  池澈猛灌了一口矿泉水，绝不承认自己是个被抛弃的男人。
  难道小仙女在现实中被人追求了？池澈突然冒出这样的猜测。
  再等等，为什么他对小仙女也这么在意？
  “也”？
  晴天霹雳。
  池澈大佬很不开心，连平时引以为傲的发型都抓烂了。
  大佬心不在焉，直接把黄金群的聊天记录拉到最尾。
  恼羞成怒的某团长：“滚。”
  一群大佬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平时团长作威作福，今天他们终于有机会小小地扳回一局。
  突然一个妹子出声了。
  黑暗小仙女：“人家也叫小仙女。”
  大家一看她的id，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要搞事。
  有几个大佬认识她，跟她一起打过副本，她平时挺傲的。
  黑暗小仙女是前几天进的群。黄金群很难进，周围的玩家很羡慕她，这让她挺有面子。
  但今天、昨天的话题中心都不在她身上。大家开口团长对小仙女如何，闭口团长对小仙女如何，竟然有女人比她还抢风头。黑暗小仙女心里不是滋味，岂有此理，她才应该是被众星捧着的那个月亮！
  群里聊天的人忽然少了很多。她才不管，照例晒图炫耀，想重成焦点。
  黑暗小仙女：“今天去了一家高档餐厅，旁边桌的一对香港父子请我喝酒。”
  她晒出酒单。
  餐厅灯光、酒水单被拍得很高级。
  那瓶酒标价三千多，标签上全是外文。
  她又晒出一张红色露背晚礼服美照。
  果然勾出不少大佬。
  “不错啊。”
  “人美酒也不错。”
  这招屡试不爽，黑暗小仙女翘起嘴角，明白自己又要回到话题中心了。
  突然，系统提示：您的昵称已被管理员金泉仙神·澈修改。
  其他大佬一愣，盯着系统消息看了一会儿，怀疑自己眼神有问题，揉了揉眼睛，再确认一遍，他们好久没做过这样的动作了，还是那些字。
  终于，他们忍不住了——
  恶魔冰帝：“哈哈哈。”
  不动萌王：“很有我澈神的风格，哈哈哈。”
  群里所有大佬都在“哈哈哈”。
  黑暗小仙女看着自己的新昵称黑黑，想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