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再次抱歉今天的更新晚了,才搬家真的忙得不行,今天只有一更,不过家里的事基本忙完了,明天恢复更新并且会想办法补更,希望大家理解。再次,真心的、由衷的抱歉,希望大家一定谅解。)
    男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徐寒身后的那道身影。
    他暮气沉沉的眸子中有些东西在涌动。
    那些东西源于他的灵魂深处,他似乎难以压抑这样的东西,第一次将那名为诧异的情绪展现在他那张古波不惊的脸上。
    “是啊。我还活着。”那时,人群中,终有一人迈步而出,走到了徐寒身侧,直直的望向牧极。
    那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与牧极如出一辙的白色长衫,脸色白净,模样俊朗。这时诸人才发现他似乎与这北疆王的模样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味道。
    那人竟是玲珑阁的亲传弟子之一——周章。
    “可惜,你就要死了。”周章看了牧极好一会光景,方才这般言道,声音有些低沉,里面所裹挟的事物太过复杂,惋惜、不解、愤怒、甚至不舍皆尽有之。
    “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牧极闻言,忽的笑了起来。
    就像孩童得到了喜欢的玩偶,又像将死之人完成了自己的夙愿。
    他笑得很是真切。
    “苍天,终究待我牧极不薄啊。”他如此呢喃道,眸子眯起,却没有丝毫的寒意,有的只是满满的笑意。
    二人的对话让在场大多数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唯独徐寒听出了些端倪,却不愿点破,他在那时沉默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牧极与周章,等待着他们的后文。
    “父亲死前便说过,你的性子太过偏执,终有一日会成大患,却不想一语成谶,今朝所谓,泉下你又当如何面对他们?”周章沉着眉头问道,声色俱厉。
    周章这个问题,让牧极顿了顿,然后他脸上笑意在那时忽的散去,他又恢复了那与生俱来的淡漠模样。
    “大周的天,该变一变了。”
    “至少父兄的血不能白流,牧家三百口人的性命不能白白葬送。”
    牧极沉声回应道。
    “大周天是该变一变,可苍生何辜?夏军入了关,牧家的血仇得报,可接下来呢?年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你以为这是父王愿意看到的结果吗?你以为这是牧家世代浴血想要换来的世道吗?”周章说到这里,素来沉稳的他竟是声音大了几分,几乎是吼出来这样一番话。
    “我若不反,我死之后二十万牧家军没人能够压住,胡柳孙铭等人必然会做与我现在一般的事情。”牧极再次回应,平静的模样与周章那一脸的面红耳赤,对比鲜明。
    “所以,你便反了?”周章对此嗤之以鼻。
    “所以,我便让他们死在了大黄城。”牧极却在周章说出这话的下一刻,便再次回应。
    这话出口端是让在场诸人纷纷一愣,他们着实有些不明白这话到底何意。
    就连周章也在那时愣住,一时未有回话,唯有徐寒似有所悟,却又颇为不解。
    “......”不过在十来息的沉默之后,周章带着同样的疑惑,问出徐寒想要问的问题。
    “可是...苍龙军也尽数战死,崔庭的二十万铁骑就在你的身后,大周依然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你这么做不仅报不了牧王的血仇,反倒是送了夏朝一份大礼...”周章的语气有些迟疑,显然牧极方才那一番话,让他心底的判断有些动摇,可又摸不准牧极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但这一次,牧极却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
    这位北疆王转头看向周章身旁的徐寒,脸上又一次浮出那少见的笑意。
    “徐府主,在下有一事相问,还请府主不吝赐教。”牧极言道。
    徐寒愣了愣,却是不想牧极会忽然将话题引到这处,他沉了沉眸子,数息之后方才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若是没了我身后这二十万夏军,再与你五万精锐,以大周如今的局势,你当何如?”牧极笑着问道。
    只是这话出口,还不待徐寒反应过来,他身后那位被崔庭安排的士卒便脸色一变,转身就要离去,可就在他生出这样念头的一刹那,他的身子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他竟然被定在了当场,他的思维依然清晰,却好似丧失了对于身体控制,就连眉毛都无法动上一下,只能是定在原地。
    这样的异状虽然只发生在瞬息之间,但徐寒却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诧异的望了望那位士卒,又看了看此刻正满脸笑意的牧极,心头一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当下他便沉下心来,细细思虑了一番牧极的问题,随即言道。
    “大夏虽然兵强马壮,国力兴盛。但若是...”徐寒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又抬眸望了望牧极身后那二十万军纪严整,气势昂扬的大夏铁骑,又才言道。
    “若是没了这二十万铁骑,大夏便足足损失了五十万大军。”
    “这样的数量即使是夏朝也可谓伤筋动骨,加之东方还有陈国蒙克的虎狼骑虎视眈眈,短时间内必然夏朝必然不敢再大举南下。”
    “于外我以为可以北疆王所言的五万精锐屯兵天山关,再以林御国林将军去往大黄城,重铸这天下第一雄关,二者互为犄角,若是得以休养生息,即使大夏再犯,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而于内,祝贤失了苍龙军,如断一臂。我有太尉之职在身,若是能召集天策府剩余残部,再拉拢长安各处关系,想与长夜司已决生死也未曾没有一战之力。”
    “故此于内于外,都有不小胜算,虽不敢说改天换地,但却多少可以改一改这大周近年来的颓势。”
    这番话说完,牧极点了点头。
    “想法不错,但是祝贤的本事你终究还是太低估了些,他当年能斗倒牧王府与全盛时期的天策府靠的可不是区区苍龙军这般简单,此去长安,徐府主可得好生准备,那将是一场比大黄城还难打的硬仗。”牧极随即这般言道,语气温和了几分,不乏叮嘱之意。
    “谢过王爷教诲,徐某记下了。”而更出乎诸人预料的是,徐寒在那时竟极为恭敬的朝着牧极拱了拱手,语气前辈。
    二人这一唱一和让在场诸人愈发迷惑。
    “哼,说得再多,难道你还能让这二十万大夏铁骑凭空消失不成?”这时,徐寒身侧的周章发出一声冷哼。
    牧极闻言,转头再次看向周章,他笑了笑,几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
    “我若是可以呢?”
    周章一愣。
    他身后那数万大军亦是一愣。
    这样诡异的沉默持续了约莫数息的光景。
    然后,周章看着那男人,咬了咬牙,沉眸问道:“你要如何?”
    男人脸上的笑意在那一刻更盛了几分,他言道:“将我葬在兄长身侧。”
    男人话里的决意与释然,让周章在那一刹那明晓了些事情。
    他的忽的意识到,男人能够做到。
    虽然他不知道,牧极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去做到这件事情,但他明白牧极一定能做到。
    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从他那笃定的语气里,便让周章相信了这一点。
    他心头在那一刻情绪翻涌得厉害,他张开嘴便要说些什么。
    可那时,牧极的手却忽的伸出,他身后那位士卒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他将牧极的木椅推动着转过了身躯,将牧极朝着那大夏铁骑所在的方向推去。
    周章张开的嘴在那时闭了起来,他到了嗓子眼的话也随即咽了回去。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知道到了此刻,牧极与他摊了牌,自然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说得再多,于事无补,反倒是他自己,对牧极误解太深,此刻千言万语涌上,却是不知当如何说起。
    ......
    木制的轮椅缓缓被推动。
    木轮碾压过地上的石子,发出阵阵吱呀的声响。
    沉闷...
    喑哑...
    黑夜中,二十万大夏铁骑犹如铁水铸成的雕塑一般立在那里,神情肃穆,杀机凌冽。
    木椅移动。
    男人身着白衣的身子随着那木椅轻微的晃动,他眯着眼睛,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变得恍惚了起来。
    他想着那年他的父亲坐在府院的大殿前,沉眸说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台下三位一般模样孩童嫩声嫩气的跟着言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
    他想着那一天瓢泼大雨,瘦弱的他坐在木椅上,看着他的两位兄长红着眼睛披上戎装。
    “国难当前,父死子继!”二人对着他这般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他自出生起便从未走出的那座院门。
    ......
    他想着那一个夜晚,牧王府尸横遍地。
    他的那位已经坐上牧王宝座的兄长,浑身是血,他抓着他胳膊神情狰狞的说道:“你得活下去,不管怎样,你都得活下去,去冀州,去稳住牧家军。大周不能乱,不能乱!”
    ......
    他想着数日前,大黄城头,那位倾尽性命,挽弓一箭的老将军。
    想着那万人悲呼的“江山我辈守,将军请仙游。”
    想着这些。
    泪珠忽的涌出了他眼眶,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伸手不露痕迹的将之抹去,然后,他眯着眼睛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夏铁骑们。
    呢喃道。
    “这苍生永安的黄粱大梦。”
    “就让牧某。”
    “替老将军再做上一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