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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你

  父女俩的对话并未持续太久,以王宽正承诺将另一套房子也过户给王照安告终。
  对于王照安来说,是意料之外,但既然他敢给,她就敢要。
  于英打来电话,王照安这才将王宽正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临时多了份文件要处理。”
  王照安听着王宽正信手拈来的谎言。
  “孩子也在我这呢。”
  “好,回去路上打包。”
  王宽正挂掉电话,抄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吧,你妈妈催吃饭呢。”
  王照安摇摇头,抻着脖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我得找男朋友去了。”
  “晚上呢?”王宽正皱眉。
  “各回各家呗。”
  王照安被王宽正送上出租车后排。单位门口的人影很快隐没在夜色里。她重新打开手机,又将包里的录音笔按下暂停。
  .
  青江桥南端,王照安从车上下来,自己走到桥上一侧的人行道上慢慢踱步。
  雪下了一个多小时,人行道上的积雪有了一层。她走在没有行人踩过的地方,一脚一个坑。
  今天她穿得很厚,可以尽情地在外面发呆。
  走过约一半的路程,她站住脚步,两手垫着袖子扒着栏杆。右脚脚踝一阵轻微的疼,像是又被鞋帮磨破了皮。她把重心移向左侧,让右脚缓着。
  按说今天这一场是她赢了,录音有了,制高点占了,连于英的财产都保护住了,可她依然觉得自己被郑疏桐和王宽正联手打得很惨。
  当王宽正听到她说要放弃过去,选择隐瞒时,他不禁流露的轻松愉悦根本骗不了她。
  真的是她自作自受?是她把王宽正从家里推出去的?
  大桥北端,一个黑色身影向桥的中点靠近。
  起初行疾如飞,等她的面容逐渐清晰,那人步子才慢了下来,两腿在雪里蹚着,越近越觉得寸步难移。
  在离王照安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她全心出神,在羽绒服帽子的遮挡下,并没有发现身边有人。
  直到她的左臂忽然被大力向后拽,她毫无防备地一个趔趄,接连后退几步摔到地上,险些跌进机动车道。
  王照安反应过来,右手摸上羽绒服的拉锁,欻啦一声拉下来,身体从衣服里脱出去,留下空壳似的羽绒服和背包,爬起来就要跑。
  “救命——救——唔——”
  身后的人一把将她拉住,死死捂住她的嘴。
  “你他妈先看看我是谁!”
  听到声音的王照安惊魂甫定,这才想自己光顾着跑,因为视角问题,根本没去看歹徒的样子。
  “你、你有病吧!”她突然蹲在地上抱膝嚎啕大哭。
  家里的一堆烂事理不清楚,在桥上散心又遇到歹徒,有一瞬间她都想冒着被撞断腿的风险跳进机动车道拦车,结果转头一看是他妈的周广陵。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周广陵弯腰捡起地上的羽绒服,掸了掸雪,递给王照安。
  “穿好衣服再哭!”
  今天没有大衣和围巾可以裹住她。西装外套之下,他自己也冷。
  阿九找到他的时候,席间正酒酣耳热。
  “王照安的定位在青江桥的同一个位置停了超过十分钟。”
  一句话让他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她面对王宽正的情妇时那副隐忍疼痛的面孔犹在眼前。
  单纯的恨很难杀死一个人,如果是爱恨交织就不一定了。
  或许她也想从青江桥上跳下去,高高地,摔个筋骨俱断。
  周广陵向叶秋实和席间其他宾客表达了歉意,连电梯都来不及等,颠颠地下了几层楼梯,一路跑,一路跑,直到看见王照安身子倾在栏杆上,他才放缓脚步,平复着气息走近她。
  当她被他揪住后的第一反应是逃命时,他如释重负,想要狠狠把她揉进怀里,转瞬又怒火万丈,恨不得扬手给她一巴掌,让她知道制造虚惊的后果。
  纵使心里百转千回,他还是在王照安重新穿好外套之前,默不作声地把作祟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她把拉链拉好,又把背包拾起来背上。
  大手掌包住了小拳头,“回去说。”
  他一秒都不想在青江桥上多站,拉着她就要走。而她站在原地,手上还向后使着力道。
  “让别人看见了不好。”她说,“你在前面走吧,我跟着你。”
  周广陵不愿多费口舌,迈开步子就走。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离得远远的王照安,“你走前面。”
  “啊?”
  “不认识路?”
  “认识。”
  王照安因为脚踝疼痛,走得不快,时而走在人行道外侧,时而在里侧,偶尔拿出手机拍两张江景,想要尽力显得和身后的人毫无关系。
  周广陵散步似的跟着,两手踹在兜里保暖,还是冷得打颤。西裤的裤脚早已被化了的雪沾湿,还带着些泥点,冰冰凉凉地一阵阵贴着小腿,又冷又脏。
  .
  两人刚进大堂,迎面遇上了唐果果。
  “你今天穿得挺…挺青春啊哈哈哈…”
  “谢谢夸奖,老阿姨很开心。”王照安勉强笑道。
  她的衣品确实被果果、甜甜她们影响了,但是盛夏是盛夏,生活是生活,她不能在父母面前显得太会穿,或是太风尘。
  “这个时间场子正热,你怎么要走?”王照安问。
  唐果果点点头,“我也得养生啊。”
  她眼神暧昧地打量着衣着单薄还被雪水打湿的周广陵,玩笑几句离开了。
  回到住处,周广陵打电话叫了房务员。
  王照安在副卧换衣服,脱袜子时才看到血把袜子浸湿了,混着雪水洇开一片。
  本来可以忍耐的痛感顿时变得略微强烈,她捏着两指,把袜口抻得宽宽的,与伤口分开,然后感觉有个砂砾一样的颗粒往里掉,滚到了脚背上。
  待整只袜子被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知道原来罪魁祸首是杯子打碎后从地上溅进短袜筒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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