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着他,孟瑾乔轻声回答:“陛下,我的心在他那。我不能丢掉自己的心。陛下的情意我明白,可是……小乔一生只爱一人,我心里有了他,便无法专心地对待陛下。你我此生相识已晚。对不起。”
    她的泪落在他的肩上。
    她感受得到他对她的关切发自肺腑,可聪慧如她,更深深地懂得感激并非挚爱,报答不代表用心。她视他如同手足朋友,若因为感激而接受,才是对他真正的不公平。
    世间多少随波逐流,或屈服于世俗,或委身于权贵,或不得不在看似无奈的选择里随遇而安……可假的终究是假的。真爱与假,心知道,感觉也知道。如她这般心意澄净的女子,绝不会为了锦绣尊荣而自我欺骗。
    所以,她无法回报他的深情。那么一别两宽,各自安好,才是对彼此真正的尊重与成全。她去寻她的他,他亦可以放下牵挂,去爱爱他的她。
    他抱着她很久,感觉得到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肩上。他感觉得到她的痛,她的伤,他可以依凭权力留住她,禁锢她,可他不想让她难过。
    或许江阙说得对,他来晚了。
    “别哭了,朕答应你,朕送你走。”松开手,他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你要好好活着。即便天涯海角,要记得,有个人牵挂着你,好吗?”
    泪眼朦胧中,她看向他温柔的神色,默默点点头:“陛下,保重。”
    他笑了笑。
    孟瑾乔回宫去了。杨懿默立在扶栏上,眺望着天外流云。
    他贵为皇子,见惯风月,女色于他而言如云烟过眼,几无痕迹。换言之,他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到底什么才是爱?
    今日,他突然懂了。
    真正地爱一个人是会痛的。可那种痛,不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得失,而是因为感同身受,因为看不得她难过。她痛的时候,他也会痛。原来,那些将伤痛和折磨加诸于爱人之上的,都只是憎恨与报复、炫耀与虚荣的快感,不过是以爱之名行恶。
    可他爱她,他看不得她郁郁寡欢,她的眼泪灼痛了他。如果他的放手能让她欢喜,他愿意放手。
    见他怔怔盯着天空,田陇犹豫很久才低声唤:“陛下!”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宣绍均进宫。”
    “是。”
    裴绍均很快来了。
    “绍均,过几日你护送小乔南下。”
    愣住好一会,裴绍均才问:“陛下何出此言?”
    “向缨逃出去了,他没有回国却到了军中。他潜伏多年,深知我方的玄虚,加之他们突然南下,各地官员、边疆防务都来不及彻底的调整。安北看起来守不住了,江阙很快就要率部退守芝兰岭。”
    抿了抿静默片刻,他又说:“芝兰岭后再无地利。可雪鹫国已经增兵到三十万。如今各方吃紧,我们无法再增兵援助,江阙手中只有不足十五万大军……日前,小乔提出要离开皇宫。你带她往南暂避,若遇不测,不要再回来。”
    他把松鼠送来的第二封密信递给裴绍均。
    看完,裴绍均倒吸一口冷气,“北境沿途的城镇都有奸细?”
    “我们忽略了。他是雪鹫国驸马,自然会在北境沿线做文章的。那些年他是天子近臣,巴结讨好的不计其数,他只是假装清高。直到现在朕才明白为什么当年的北境败得那么快,安北之战那么惨烈。实际上,雪鹫国的渗透在向缨进入禁军之前就开始了。”
    “……”
    抚额许久,他苦笑了一下:“朕是皇帝,绝不会弃城而逃。但你可以走。回去准备一下吧。”
    沉默片刻,“是。”
    离开皇宫,裴绍均站了好一会才奔向璇玑坊,大门紧闭。掉头去青瓦坊,孟锦程正乐呵呵地招呼客人,细问才得知夏非众人早已离开燕京,景大夫也在五日前走了。
    一跺脚,他回了府,找出舆图反复地研究。
    两日后,田陇来到贵妃宫。
    “娘娘,陛下对你真的很上心,奴才服侍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对谁有如此的关心。往事已矣,娘娘何必呢?”
    “田总管,两年来多谢你照顾。可我心意已决。其实陛下身边有个真正关心他的人。有机会时,还请田总管劝劝陛下,珍惜眼前。”
    知道劝不动,田陇只得说:“陛下吩咐七日后送娘娘出宫。但城里不宜暂居,裴大人会先送您往南边住一阵子。”
    想了想,她摇头说:“皇族有皇族的规矩,陛下贵为天子,更要顾全他的颜面,免得流言鼎沸,对他不利。这样吧,请田总管禀报陛下,请陛下替我建一座衣冠冢。此后,世间再无孟瑾乔。”
    “……”
    轻叹一声,“孟家虽然因为从龙得免,可我……举告亲父,异母弟妹皆因我而获罪,即便罪有应得,一样有悖人伦。加之御龙殿对质,很多人都知道我哄骗太后,与陛下串通演戏……若我留在宫中,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人以我为借口抨击陛下觊觎大位,心存险恶。但如此做法,那些议论无处发挥就会止息了。”
    没想到她还能如此处处替杨懿周全,田陇沉默半晌,深施一礼:“娘娘保重。奴才会安排苏绣出宫回府,您放心。”
    “多谢。”
    听完田陇的禀报,杨懿轻叹一声,“如此兰心蕙质,朕却无缘,罢了。成全她吧。”
    “是。”
    三日后,孟瑾乔再次病倒。
    承业二年三月二十八,贵妃孟瑾乔病逝于宫中,存年二十三岁。她只是贵妃,更无子嗣,停灵祭祀七日,厚葬于妃陵。
    消息在宫中悄然传来。
    得知姐姐死了,冷宫里的孟瑾如发呆了好一会突然开始狂叫:“贱人,你怎么就死了?你怎么能死呢?谁让你死了?”
    乍听得心心念念恨了一生的姐姐死了,她疯了般骂,然后又哭,好似疯癫。可没人理睬她,寂静的冷宫里只有她孤独的不时哭不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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