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林悦照例带兵去柔然营地骚扰, 伽来吙在突围时马匹被林悦射杀,伽来吙坠马致伤。
    此后,柔然军的攻势一次不如一次。大衍军因为主帅负伤,也暂时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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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王抄着手过来,郑重其事地卖关子:“你们可知潼良一战后,柔然军为何一蹶不振。”
    原本各忙各的一屋人齐齐抬头看他,倒不是因为好奇他的话。
    实在是大家对祁王本人更好奇些。
    比如林悦就很费解,为什么祁王一个读书人总是对行军打仗有异常饥渴的求知欲。不但喜欢求知,还总是发表一些过于天真美好的见解。
    喻旻不能不卖他面子,配合问道:“为何?”
    祁王凑上前,低声道:“柔然大汗柴克真病重卧床,最得力的三王子却不知所踪,这消息一直瞒着。”他理了理鬓发,笃定地说:“东原狼伽来吙战力不如从前,我估摸柴克真快不行了。”
    喻旻听完倒有些意外,早探听到柔然大汗身染恶疾的消息,却不知才过月余,已经到了要撒手归西的地步。
    卫思宁剥了瓣核桃仁扔嘴里,口齿不清问:“哥,你哪得的消息?”
    祁王抬头望天,正经道:“我夜观星象,东北方王霸之气渐弱,西南方帝星冉冉上升,巧呈对立之势,这恰好就是柔然和我大衍嘛!”
    卫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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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象准不准另说,消息的真假也不重要。因为祁王殿下早把柔然大汗快归西的消息传遍了军营驻地。歪打正着令大衍军士气大振。
    喻旻趁热打铁,十月十六,赤羽军和孤狼军在天堑河河谷展开最后的围杀战。
    孤狼军颓势已显,士气难振,在赤羽军越来越猛地攻势下节节败退。
    两日后,天降大雨。
    河谷的砂石被血水冲刷成红褐色。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柔然败局已定。
    雨停后,孤狼军退至天堑河外,喻旻一刻也不耽误,趁势送上议和书。
    伽来吙伸出满是污尘血迹的手,接了议和书,隔着天堑河同喻旻对视。
    伽来吙一言未发,端坐马上,一手提着弯刀,一手拿着议和书。
    他在看喻旻,也在看远山。
    半晌后,他抖落刀上热血,带着叱咤东原的孤狼军绝尘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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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旻坐在河边石块上,河水绕着脚边哗啦流走,耳边是将士们喜极而泣的欢呼。
    他应该走过去,同劫后余生的将士们抱一抱,听一听他们各今后打算的去处。
    可他什么也不想做,甚至没多少得胜的喜悦,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喘完,只剩无边的寂灭,仿佛从前的喻旻随着战役的结束也走了。
    卫思宁在帮忙收拾战场,战死的将士需要殓收,散落的军牌要好好收起带回去,伤兵需要安置,柔然军的尸体也要掩埋。
    他在人群中抬起头,看到背对着岸边坐在石头上的喻旻。
    他穿过或狂喜或痛哭的人群,慢慢靠近喻旻,却在咫尺处停下了,他看到喻旻站起身,拿起手边佩剑,远远地抛向江流中。
    卫思宁胸口一窒,涌上一阵收拾不住的心疼,他正要开口说话。
    眼角余光突然捉到一道极快极亮的白光。他来不及看清,身体先做出反应,纵身把喻旻扑进了水里。
    下一刻,冰凉的江水浸透剧痛的后背,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听见岸上的惊叫声。
    “殿下!”是阿旻。他想回应,可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垂,混着细沙和血的污水不停往嘴里灌。
    “殿下,抱紧我!”
    卫思宁努力抬了抬手,贴上喻旻冷硬的战甲,最后沉沉地垂了下去。
    喻旻死命搂住他避开在湍急的江流,他手臂一紧,先将昏死的卫思宁送上了浅滩。
    林悦看到卫思宁的惨状,吓得大叫:“曲兄!快叫曲大夫来!”
    三尺长的刀刃从后背穿透前胸,就这一会功夫,卫思宁的双唇已经变成骇人的紫白,伤口还在往外涌血。
    喻旻看着从轻甲透出的红刃,一瞬间有些茫然,这情形太熟悉了,在千百个夜里演练过无数次。
    曲昀很快赶来,卫思宁从他怀里被拉出去,又很快被抬走。
    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半晌才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跟着去。
    林悦早发觉他神情不对,立刻眼疾手快拽住他,飞快道:“刺客抓住了,我处置不了。”
    喻旻甩开他,冷声说:“杀了。”
    “恐怕不能。”林悦沉声道:“是柔然三王子。”
    ——
    喻旻去的时候三王子已经吃过不少拳脚。他穿着粗布短衫,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脚印,熟虾似的蜷缩在地上。
    李晏阳站在跟前,手里鲜见没拿折扇。
    喻旻使了个眼色,李晏阳揪住绳索,将三王子上半身提离地面。
    “你运气好。”喻旻盯着他说,“你该感谢伽来吙撤得早,感谢我议和书递得快。不然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三王子狞笑,舔了舔牙根的血,道:“我的命换你们大衍皇子的命,不亏。”
    林悦大怒道:“背后耍阴刀的小人,你也配和我们殿下相提并论!”
    “我不配?”三王子怒极反笑,“说的对。你们大衍生来就是天命,占着最肥的土地,最高大的山脉,最富足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