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水滴偶尔溅落在他的脸上,轻轻柔柔的感觉仿佛封擎落下的吻。
    估摸他差不多到了,热气腾腾的酥饼摆放上桌。
    凉风夹杂着青草味飘然而至,安宁兴冲冲地倒了一杯新釀的果子酒,后背蓦地一凛,僵在原地。
    “果然这味道能引你出来。”熟悉而冷漠的声音,声调不高却压住瀑布的喧嚣。
    安宁默默地转过身,男子白衣胜雪,傲然立在石桌旁边,灵光荡漾。
    “叩见天帝。”安宁缓缓矮下身子。
    元赤垂眸望向桌上食物,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多日不见,懂礼数了。”
    安宁垂首,“天帝屈尊前来,不知有何圣意?”
    元赤毫无表情的面容渐渐冷沉,周围寂静得仿佛时间停止,石桌连带食物悄无声息间碎成齑粉,洪钟般的声音几乎冲破鼓膜,“明知故问,快快随孤回宫!”
    “恕难从命。”安宁岿然不动,“堕天罪仙并无法力留在上界。”
    “以为孤在乎你这条贱命!”元赤冷笑,“你难道不知元神不灭,慧灵根永生?”
    安宁淡淡说道:“天帝英明,岂可轻信上古传言?天后已经明示,愚弟慧灵根并无重生之能,况且小仙已当面焚毁。”
    元赤冷哼,“空穴来风,未必虚言。你在魔界,我不放心,除非……”
    安宁眸底划过一丝坚定,“毁了元神,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元赤两指勾起安宁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你以为他接近你是因为你?”
    安宁被他压迫得透不过气,“不、不可能,他不知道……”
    “不知道?”元赤几乎笑出了声,“妖魔弱肉强食,为了功法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他是魔尊。”
    安宁脸色煞白,肩膀微微耸动。
    元赤气势凌然,“最后一次问你,走不走?”
    安宁闭了闭眼,缓缓叩首,“恭送天帝。”
    “天后遗命,孤暂时饶你,”元赤周身气场瞬间森冷,“魔尊封擎无状,桀骜犯上,到了平定魔界的时候了。”
    安宁倏然站起,“陛下!”
    四围早已空空如也。
    凉风一荡,青草气息迎面扑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道:“我回来了,酥饼做好了么?”
    安宁蓦地转身,面前突然白亮刺眼,四周景色渐渐融化在银白光线之中,耳畔声音腾沸一时,渐渐归入沉寂……
    寒风嗖嗖如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咚咚咚,咚咚咚!”灵光球接连砸向雪地。
    沈曜清朗的嗓音道:“看来这个法子不行。”
    郁安宁张开眼睛,金色大门已经被厚厚青冰和白雪封死,丝毫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师兄?”郁安宁刚扭过头,目光清澈无比,与沈曜视线交叠在一处。
    时光如梭、斗转星移,他看着他的神情也潜移默化地起了变化。
    “走吧。”沈曜道,
    “嗯。”郁安宁点点头,仿佛跟着他便是安心的,无需过问前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雪橇深深浅浅的印记尚未被雪花完全覆盖,一路无话,郁安宁抬头时已经回到了初见的那座院落。
    远远望去,灶间橙红色火苗欢快地跳跃,直把旁边的冰雕映射得红红火火,这世间唯一的暖色。
    郁安宁:……
    沈曜道:“去会会老朋友。”
    郁安宁叹了口气,“好吧。”
    脚步踩在稀松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女子坐在灶边,一块接一块地续着炭火,对于他们再次回来毫不意外,银铃般的声音划破夜空:“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
    沈曜和郁安宁不约而同走进,坐在旁边已经摆好的两张木凳上。
    灶台边久违的暖意袭来,郁安宁的脚终于恢复些许知觉。
    女子头也不抬,“怎么这么安静,你们就没有想说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郁安宁道:“在门外时,有个女人给我一把钥匙。”
    沈曜道:“好巧,有个女人教我一句咒语。”
    郁安宁:“她还说,集齐两样便能离开。”
    “嗯,”沈曜接着道:“如果主动交给对方,他就会死。”
    郁安宁耸肩:“同样,同样。”
    木炭爆裂发出连续的“哔啵”声,火焰猛地蹿腾到半空。
    许久,女子才缓缓问道:“为何还要说出来,你们不怕死吗?!”似是极力压抑着颤抖,声音听上去怪异而扭曲。
    郁安宁粲然一笑,“我们倒打算试试她说得是否属实,哈哈!”
    女子静静地问:“陷进这样的地方,你们难道不想从这鬼地方出去?”
    郁安宁望了望沈曜,“更吓人的地方我都去过。”
    四围一片死寂,女子低着头,肩膀抖动得愈发剧烈,北风呼啸,雪地微微震颤,房檐上的冰锥叮叮作响。
    沉默半晌的沈曜忽然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姑娘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吗?”
    女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倏然起身,手里紧紧握住一根细长尖利的冰锥,怒吼道:“圣女方才告诉我,你们两个坏了规矩,谁也不能走!”
    沈曜拂去衣摆上额雪花,不慌不忙地说:“不把我们变成冰雕,你可说服不了圣女,换不来柴火。”
    女子面露惊诧,“你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