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何思靠上背椅长呼一口气,抬手拭去额角冷汗:“无妨,只要连松成那匹夫死了就好。”
    心头的巨石一朝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芮何思一挥手,朗声道:“派人去给敬王殿下送信,连松成一死,昌州和东海水军就要到手了。”
    窗外一道惊雷倏然划破天幕,酝酿了许久的大雨倾盆而落,澜江又到梅雨泛滥的时节了。
    作者有话说:
    伏笔和铺垫比较多,总之,开始缓缓拔出珍藏许久的四十米大刀(?)
    明天晚上考试,有点慌_(:з」∠)_
    第92章 澜江
    那夜窗外的凛冽杀意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此后几日并没有再起什么波澜,待王妃礼佛毕,敬王与方鸿祯一行很快便启程离开了南山。
    快到让苏朗冥冥中隐约觉到一丝不祥之意。
    他站在南山脚下,凝望愈来愈远的亲王仪仗,忽而想起敬王临行前无端和他提起的一桩旧事。
    凌熠上车前,状似无意地跟他开口:“本王听说,定康世子周敏才曾送过你一把扇子,画的是澜江洪波,扇面的字却没题。”
    苏朗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沉着应声:“是,敏才兄说,扇上的诗词由臣自己题。”
    “是么”,凌熠垂眸扫过他腰间的那柄浮云地纪,勾了勾唇角:“苏朗,看来你是想好怎么落笔了。”
    他话里有话,苏朗心中一紧,脸色微变。敬王却笑了两声,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上了车。
    澜江洪波的扇子只有一柄,扇上留白不多,落笔就回不了头了——那把折扇交到他手上时,周敏才曾托人说过此话。
    “澜江洪波。”苏朗微微眯起眼睛,在心中默念。
    然而他无暇多想,星珲从岁安城回来了。
    宁州驻军留在南山城外,星珲只和军中的几位将领一起来了佛寺。苏朗提前得了消息,站在山门下等他。星珲远远地便看见了在心底勾勒过无数遍的身影,他扫了一眼身旁的诸位将领,忍着挥鞭加快速度的冲动,只不动声色地轻轻拍马,从岁安到南山几百里路都过来了,几十丈的距离反倒觉得如此之长。
    他在晚霞融光里跳下马来,苏朗逆光而立,走上前去帮他牵住马,微微一笑:“回来了?”
    星珲将缰绳交给他,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指尖顺势拂过他手心,点头应道:“回来了。”
    他们一别数日,苏朗心中一动,很想亲亲他,可此处人太多,只好借着彼此身体的遮挡,像是在说耳语一般,在他脸颊上轻轻压了一下,留下浅淡的一点绯红痕迹。食髓知味,心头的那点旖旎绮思很快被挑了起来,转身朝山门去时,苏朗借着袍袖遮掩又勾了勾他的手指,星珲掌心痒痒的,心里有什么地方也跟着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却都写在了彼此眉间眼底。
    心照而不宣。
    只有他们身旁看到了一切的马轻轻叫了两声。
    除了宁州驻军的几位将领,与星珲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千雍境主燕折翡。
    这位似敌似友的大乘境敛去了往日一身的深沉肃杀,来到南山脚下,却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拾级而上,她站在南山佛寺山门口,闭着眼深深呼吸山间的草木芳香和佛寺清气,脸上的神情是一个母亲遥望子女时,深切的温柔与思念。
    星珲看出了她的近乡情怯,犹豫了一瞬还是出声问道:“公主就在佛寺,境主不一起上去吗?”
    燕折翡轻轻笑了笑,却摇头拒绝了:“她的母妃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来南山也只想远远地看她一眼,奢求太多对她反倒不好。”
    她话音平和却坚定,星珲没有再劝。
    或许是母女天性,十日后,清和长公主伤势稍愈,宁州驻军护送公主启程过岁安城返回帝都。
    南山主城提前清道,围观的百姓都被拦在了街道两旁,长公主车驾缓缓驶过,城门口还张贴着公主遇刺通缉贼子的皇榜。过了城门人群渐疏,清和福至心灵,忽然半开车窗往外瞥去,而几丈之外,笼罩在一身黑袍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她瞳孔骤缩,心弦猛地拉紧。
    清和急声命停。
    车驾缓缓停住,城门旁伫立的燕折翡似是有所觉,眉头微锁,又朝重重护卫的最中心处深深看了几眼。只是再不舍也要离开,她转过身,向城门旁人烟稀少的巷子走去。
    清和推开马车门,这一刻她有无比清晰的预感,如果不放肆一次,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母亲了。清和紧抓着车轼,目光迅速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捕捉到已经渐行渐远的身影。什么皇家仪度都不要了,她不顾一切地疾步走下车来。
    她穿着繁复的长公主华服,提着裙子追了过去,没人预料到这变故,围观的百姓哗然一片。星珲越过人群朝公主奔跑的方向看去,燕折翡的身影融进了巷子深处。众目睽睽下失态,苏朗却并没有上前去拦公主,反而在护送将领疑惑不解的目光里,指挥军兵迅速做出了反应。
    小巷入口不时便被清了道,清和跑得太快,踉跄了几步,她怎么也追不上那道渐远的身影,却又不能当众大声叫燕折翡。
    “等等!”燕折翡并没有如她所愿停下,清和眼眶渐渐急得泛红,只得朝身后喊了一声:“星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