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他和星珲冷战三天了,准确地说,是星珲单方面不理他。
    原因很简单,他把漓山少主……给揍了,而且是毫不留情的一顿胖揍,甚至还把人给打哭了。
    苏朗回想起三天前的事,恨不得剁了自己那双闲着没事整理儿时旧物的手,整理就算了,偏偏星珲还恰好在他旁边帮着忙,顺带时不时地问两句旧事,结果这一问就出事了。
    诚然颖国公府的苏二公子如今确实是霁月清风,君子如玉,但他小时候,那真是连狗都嫌。
    十几年前,德高望重的大乘佛修南山无矩大师还未退世归隐,南山佛寺广开法会,全九州的世家著族闲下来的时候都好去南山沐浴佛光,在当时也算是一种士族风尚。
    苏朗的母亲云予卿亦曾带儿子去过几回,但小孩子玩性大,去了佛会也总坐不住,横竖南山到处都是些佛缘深厚道高德重的大师僧人,不怎么担心会有歹人作祟,云予卿去的时候索性也不太拘着管着他,任苏朗在佛寺后院里撒野。
    去的次数多了,苏朗对佛寺后院也就有几分熟悉了,他本就不怕生,到了这里母亲又管的不严,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皮得找不着北。
    苏朗和星珲一起收拾他儿时的旧物,倒是顺带着勾起了许多稚子之龄的回忆,箱子里有他幼时玩的泼浪鼓,有穿过的小衣裳,也有父母被他气得忍无可忍揍他时所用的细藤条。
    许多原本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随着一件又一件旧物的呈现,也跟着在眼前又重现了一遍。
    箱子的最底下是一枚已经泛黄了的护身符,星珲拾起来拿在手里看了几眼,不知怎么地,总觉得隐隐约约在哪见过。
    苏朗从星珲手里接过这枚普普通通的护身符,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护身符是在南山佛寺得的,但却不是他的。
    他小时候有一回曾在南山佛寺的后院里和别人打过架。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欺负人。
    那时他还不满七岁,才刚刚开始记事,在佛寺后院里调皮的时候,见着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手里握着枚从南山佛堂得来的护身符,一蹦一跳地在后院里踩地上的小水花。
    那小孩具体的模样如今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应当也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小公子,像他一样在佛会上坐不住,被家里人放到佛院后寺里自己玩,如玉雕琢粉嫩可爱,不过哭起来的时候就不太可爱了。
    他那时看人家粉粉嫩嫩的,比其他同龄的小孩子长得漂亮多了,他一眼就看中了,于是就凑上去捏人家的脸。那小孩刚开始也挺乖,不哭也不闹,脸被揉红了也不过扑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过人家也不是白让摸的,等苏朗摸够了,礼尚往来,他也伸手要去捏捏苏朗的脸。
    要不怎么说苏小公子连狗都嫌呢,他摸完了人家,却不让人家摸,那小孩子不乐意了,在后院里追着他不放。苏朗刚开始还跑两步,后来也不躲了,仗着自己比人家高,踮着脚变本加厉地又去捏人家的脸,那小孩伸长了手也碰不到他,最后还被他捏得眼泪汪汪,气得踩了苏朗一脚。
    这一脚便就是他们打架的开端,小的时候也不懂要讲究风度让着谁,被人故意踩了一脚苏朗当然不乐意了,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苏朗比他高比又他年龄大些,最后那小孩被他毫不留情的一顿胖揍,欺负得一路哭着跑了,手里的护身符早就在打架的过程中被丢在了地上。
    苏朗看着小孩跑远的背影,第一次在心底莫明产生了名为后悔的情绪,他拾起地上满是尘土的护身符,后来想还给那小孩,却在南山怎么也没见到他第二回 。
    再后来他长到七岁,开始读书习武,就来了帝都,一直到长大成人都再也没去过南山佛寺几回,那枚护身符也就随着幼时用过的东西一起被收在了箱笼里。
    “那小孩哭起来得时候就不太可爱了,吵得很,我那时想让他别哭,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伸手捂住他的嘴。结果他哭得更厉害了,还咬了我一口,泪眼汪汪地跑了,护身符也落在了地上,说起来那一口还真挺疼的……”苏朗看着手里泛黄了的护身符,笑着说道。
    星珲站在他旁边,听他说完往事,脸上绽开十二分得体的微笑,定定地看着苏朗。
    苏朗侧过头见星珲莫明盯着自己,脊背没来由地窜上一道凉意:“怎么了?”
    星珲却只是笑,甚至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一口疼吗?”
    苏朗捏着护身符,不明白此问何来,只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疼就好。”星珲脸上笑容骤然一收,从苏朗手里一把夺过护身符,张嘴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手上传来清晰的痛意,苏朗还来不及反应,星珲就放下了他的手,大概是觉得咬一口还不够,瞪着眼又踩了他一脚,甩下一句“不可爱?吵得很?还打架吗?”,说完也不等苏朗回应转头就恨恨地走了。
    苏朗站在原地看着星珲背影消失的方向,半晌也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打了个激灵,那小孩当时四五岁,年龄和星珲似乎正可以对得上,再加上星珲如今的奇怪反应,不会那么巧吧……
    这厢星珲越想越气,他曾和苏朗说过,从小到大除非是受罚,否则除了他爹,还没人揍过他。其实这话里掺了点假,他还真被他爹以外的人给揍过一回,不过太丢人了,他不太好意思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