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府在朱氏产子之后,有一段时间的平静。
    这段日子,就连卫氏也安生下来。
    纪安心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也没有好日子了,可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就心如刀绞。
    宋氏让纪容有时间就去陪着纪安说说话,开导开导她。
    纪安见了纪容,眼神有些呆滞的朝着她笑了笑。
    “四妹妹,你坐。”
    宋氏见状,让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招呼纪容:“你和你大姐姐亲热,多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纪容很想说,我和纪安没有你想象得这么亲近,可碍于脸面,又想到纪安这悲惨的遭遇,纪容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纪安没有诉苦,她只是坐在东窗下,侧着身,微微仰望着外面的天空,高丽纸糊着的窗户半开,秋日的骄阳高照,枯黄的叶儿在风里打着旋儿。
    光影透过她的轮廓,淡淡的光晕,落叶的声音……在这一瞬间,纪容忽然感觉——纪安一定很孤独吧。
    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星辰,像是死寂般的安静。
    在纪容的心里,纪安身上有宋氏的影子,都是八面玲珑的人,好像就没有她们搞不定的关系,可纪安如今成了这样,有些东西,好像和她看到的并不一样。
    “大姐姐,你能和我说说你嫁人之后的生活吗?”
    这句话,纪容问得鬼使神差,可她觉得,自己应该听一听,哪怕只是个旁观者,或者有个聆听的人,那些伤痛能减轻些。
    纪安并没有说她过的有多难,她只是轻声感叹,“女子耀眼如珍珠的这几年,也就是未出阁的时候就,嫁了人,就如珍珠蒙尘……”
    纪容的心情有些低落,静静的听着纪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声音。
    秋天过得很快,纪容在身心疲惫的时候,被薛正阳拉着去了田庄。
    他说要烤鱼给她吃,结果差点被薛正泰骂的狗血淋头。
    纪容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这样舒适的相处。
    她也很珍惜,因为这样的日子,随着岁月的推走,会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变成记忆里,最珍贵的一部分。
    和春天的时候大不相同,秋末的田庄四处都充满了庄稼粮食的味道,这是一个大丰收的年头。
    与前世不同,今生没有水患的发生,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希望魏琮也能如此。
    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她坐在那棵榆钱树下,听着庄头和薛正泰说话。
    说的都是些庄稼,土地,租子之类的东西,薛正泰听的很认真。
    他如果做了官,应该会是个好官吧,纪容如是想。
    她捏着一根枯枝,蹲在水田边,搅动着半湿的泥巴。
    她很享受这样的放空,这里没有谁会跳出来说:“四小姐,您这样做是不对的。”
    或者:“容姐儿,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秋葵捡了一根比她手上这个还要粗的树枝过来,蹲在纪容旁边一起搅泥巴。
    冬霜无奈的笑,什么也没有,去找盆子打水了,等会儿这两人指定得找水洗手,她真是操碎了心!
    树上半青半黄的树叶儿被秋风吹的飒飒作响。
    魏琮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纪容百无聊赖的嘟起了嘴,薛正阳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哥,快来把他摁住,不知道哪儿来的登徒子!”
    薛正泰抬眼,就看见弟弟正在庄户的围栏外和一个青衣男子扭打在一起。
    “你才是登徒子,你全家都是登徒子!”
    裴少仪手上的折扇被薛正阳撞飞了,自己也被他按到了地上。
    “嘿!你还犟嘴,小爷今儿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薛正阳来了劲儿,骑在裴少仪身上,脱了鞋子就要往他脸上打。
    裴少仪带来的小厮吓得冷汗直冒,“这位公子手下留情,我们是广安伯府的人,这是我们家二少爷!真不是登徒子!”
    刚要怼到裴少仪脸上的鞋子顿在了半空中,薛正阳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你说啥?”
    裴少仪得了机会,一把推开了薛正泰,咳嗽着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薛正阳的距离。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上次我们还见过,你就不认人了?”
    裴少仪觉得薛正阳这是故意整他,谁知薛正阳仰着下巴道:“你这贼眉鼠眼的趴在围栏上瞧舍妹,让谁相信你?你不是登徒子,难道你这小厮才是?”
    薛正泰走了过来,听这自家弟弟毫无逻辑的话,忍不住黑了脸。
    “你这会吵架吗?不会就回去和父亲学学!”
    薛正阳满头黑线,“哥,你读的书多,你来。”
    裴少仪身上沾了灰,见纪容在洗手,立刻拔高声音喊道:“纪小四,是我!你快管管这两人,仗势欺人啊?我告诉你,我可不怕啊!”
    说着还虚张声势的挺了挺胸脯。
    不是他怕,实在是这人太不讲道理了。
    纪容用手绢擦了手,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她已经很有些时日没有见过裴少仪了,听说他被广安伯押着读书,不让出门。
    “我这出来买纸砚,路过这儿,看见你家的马车,这不是好奇嘛,谁知道就……就被这混蛋玩意儿打了!”
    “你骂谁混蛋玩意儿呢,是不是不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