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侧身还了半礼:“四姑奶奶不必客气。”
    两个人说这话,一前一后的进了棠华苑。
    纪容最近趴久了,身上僵得很,这会儿正坐在炕上,沈妈妈捏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二爷怎么下手这么重啊,这也忒狠了些!”
    纪容不想沈妈妈伤心,笑着看向炕桌上的云吞,有些哽咽的道:“沈妈妈,云吞再不吃就凉了,我上次没有吃着,这次要吃两碗。”
    听着纪容带着撒娇意味的话,沈妈妈忍不住了,眼泪就落了下来,忙坐在了纪容对面,把云吞和了和,朝着纪容推了推,“吃吧,撒了小葱,香着呢,小姐喜欢的。”
    说着又担忧的看了一眼纪容,“还是我喂你吧,小姐这样子扯着背了”
    “不用,哪儿有这么娇气,沈妈妈做的云吞太香了吧!”
    然后无比满足的吃了起来。
    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热气腾腾的烟落在了碗里,吃得有些急,她哽了一口,捂着嘴要水。
    朱氏和纪清媛进屋的时候,就看纪容正抱着海棠春睡的彩绘浮纹茶碗“咕噜咕噜”的喝着水。
    纪清媛心口一紧,忙走了过去,“容姐儿。”
    纪清和纪淮两兄弟刚去笔墨铺子里选了一些笔墨纸砚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庄明浩。
    若不是被他喊住,他们几乎没有认出人来。
    这还是以前那个永昌伯府的二公子吗?面如纸色,眼圈青黑,一副憔悴伊人瘦的模样。
    纪淮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给了一拳,“你这是去偷鸡摸狗了不成,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庄明浩脸色微红,他小时候常跟着母亲崔氏常去纪府,和纪家的哥儿们都很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纪淮的话,似乎有些犹豫,纪清是个心思通透之人,立刻就看出了几分不寻常来,想了想,几个人上了一边的茶楼。
    打发了小厮,纪清问庄明浩:“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庄明浩支支吾吾,半晌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想。”
    “我想见见你们府上四小姐。”
    纪清面色就微沉了下来:“你难道不知道圣上赐婚,我四妹妹已经是十四王爷未过门的准王妃了吗?”
    庄明浩不知道?他隔三差五的派人去打听纪容的消息,想要看看能否偶遇,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是最先知道的一批人之一!
    他面红耳赤,心里的那股急切,让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真的要见你们家四小姐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当面说,否则我真是寤寐思服,难以安寝。”
    朱氏和纪清媛在纪容那儿坐了半个时辰,纪容有些累了,止不住的打了几个哈欠,纪清媛见朱氏在这儿,姑侄两想要说体己话是不成了,她又担心影响到纪容养伤,当下也就起了身。
    “你这些日子就安生些,忌口的一概不能碰,否则背上留了疤可难看了。”
    想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听见的那些话,纪清媛又加了一句:“若是有什么糟心话,你也别搁在心里,该收拾的就直接收拾了,这府里的歪风邪气,还是该整治整治了,谁要是敢冲撞了你,四姑姑过来给你撑腰。”
    朱氏听了这话,就细细的品了起来。
    如今当家的是三夫人宋氏,四姑奶奶这么明刀明枪的说纪家歪风邪气,无异于指着三夫人的鼻子骂她管家不力吗?
    再者,只怕也是有心要膈应膈应宋氏,四小姐出事的时候,纪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如今人家一朝翻身,成了能入皇家玉碟的主儿,你宋氏再能耐,也不得不低头!
    纪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宋氏不来看她最好,她省的应付。
    她让冬霜送朱氏和纪清媛出了棠华苑,沈妈妈进来,就看见纪容支肘在炕几上打瞌睡。
    “床上去睡吧。”
    纪容趴在沈妈妈又垫了两床厚褥的床上,却睡不着了。
    床头的黑漆如意圆头束腰花几上,摆着一盆秋海棠,衬着天青色的床帐倒让人眼前一亮,减了几分冬日的沉闷。
    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切都如此的不真实。
    前世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今生真的能成为夫妻吗?
    纪容很惶恐。
    后知后觉的惶恐。
    想到第一次和魏琮的接触,应该就是小时候,在广安伯府爬树的那次。
    她跳下来被他接住,他冷着脸故作老成地说:“小姑娘不要学别人爬树。”
    那时候的魏琮还很青涩,她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木樨香很好闻。
    她听见有人叫他“仲怀”,觉得这个字和他的气质很不相符。
    她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脑子越发的清醒。
    听说纪清纪淮过来看她,纪容干脆又起了身。
    纪清和纪淮兄弟两个人都作青衣文士打扮,嘴唇上的青色胡茬让纪容有种恍惚,好像两个堂哥都到了婚配年纪了。
    纪清提了一匣子玫瑰千绵糕,“路过归一堂,记得四妹妹喜欢这个,就给你带了些回来。”
    纪容笑着谢了,让沈妈妈收了下去。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了,记得母亲走的时候,她就是去给她买玫瑰千绵糕去了,回来的时候,母亲……
    “堂哥,我库房里有几方好墨,你们用得上,待会儿拿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