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村子里很安静,值夜的乡兵们聚在一起吹牛打屁,别提多快活了。
    “先前郎君带着一群道人弄了一个东西,能飞呢。”
    一个跟着去了现场的乡兵得意洋洋的说道:“真的能飞,把人带飞了起来。”
    “真的?”
    “人怎么能飞起来,你莫不是在吹牛。”
    那个乡兵急了,说道:“真的,某亲眼看到苏御史坐在里面飞了起来……很高……”
    “咳咳!”
    干咳声传来,几个乡兵赶紧起身。
    黄春和严宝玉看着这几人,有些恼火的道:“才将说了要保密……你这保密到牛皮炎里去了?啊!”
    那个乡兵想起了先前下的封口令,面色一白,跪下道:“小人有罪。”
    在邙山军中,有罪就是有罪,越辩解处罚就越重。
    黄春没好气的道:“你们几个,马上回去,从今日起不得出门。”
    沈安交代过,在热气球堂而皇之的升空之前,今夜的试验必须要保密。
    于是这几个乡兵就倒霉了。
    那个乡兵起身道:“是,不过……春哥,以前某从未想过人竟然能上天,郎君却说能就能,这真是厉害。”
    黄春笑道:“是啊!以前谁能想得到呢?”
    另一个乡兵说道:“春哥,某怀疑郎君是神仙。”
    “滚蛋!”
    黄春骂道:“郎君说了,这个世间没有神仙。”
    可回过头,他却问严宝玉,“宝玉,你说郎君是不是神仙下凡?不然他怎么能把人弄上天呢?”
    严宝玉酷酷的道:“郎君说了这是杂学,和神灵无关。”
    杂学……
    ……
    第二天,苏轼发现这个世界都是新鲜的。
    “子瞻,快起来了!”
    “来了!”
    苏轼没有贪睡,睁开眼睛就觉得神清气爽。
    飞天啊!
    想不到我苏轼竟然也有飞天的时候,那感觉……从天上看下来,哪怕是黑夜,可那感觉真是爽啊!
    不提了。
    吃了早饭,他一路得意洋洋的去了御史台。
    “见过苏御史。”
    “苏御史今日面带春色,这是……”
    “……”
    苏轼笑呵呵的拱手道:“某昨夜梦到了仙人,仙人说某有福气,以后定然多子多孙,不差吃来不差喝。”
    呵呵!
    大家都报以一笑。
    你苏子瞻做事不靠谱,自己还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得罪某位大佬,然后灰头土脸的滚出京城。
    “仙人啊!”
    杨继年来了,见苏轼神采飞扬,就吟诵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苏轼也跟着吟诵道:“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御史台顷刻间就变成了诗词胜地。
    今日沈安去上朝。
    但凡知道沈安和司马光赌局的重臣都在翘首以盼,所以在见到他后,都问了情况。
    “还不错。”
    沈安笑眯眯的,对方追问升天的事儿,他还是回答还不错。
    没人能套他的口风,等进了殿内后,赵曙想问,但却担心沈安是吹牛皮,问了他会下不来台。
    外放沈安的话,赵曙觉得目前尚早。沈安若是去了外地为官,京城的某些人怕是会蠢蠢欲动,所以还是尽量留着他吧。
    “陛下,司马光求见。”
    商议政事才进行了半个时辰,司马光来了。
    赵曙叹息一声,说道:“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他觉得司马光这么咄咄逼人真的不好,所以目光不善。
    包拯面色微冷,昂首看着走进来的司马光,心中想着怎么收拾这货一顿。
    “见过陛下。”
    行礼之后,司马光看着沈安,正准备发问,包拯却说话了。
    他盯着司马光,问道:“他们说你实诚?”
    司马光点头,“惭愧。”
    司马光是君子,这个在汴梁广为人知,他自己也以君子自居,颇为自得。只是为了维护这个君子的名号,他只能整日板着脸,唯恐有一丝轻浮露在外面。
    这样的人在沈安看来活着很累,更像是一个入戏的演员,把生活当成了舞台。
    司马光以为包拯是要说些软话,就微微皱眉。
    “君子……你与沈安的赌老夫知道,你觉着必胜……”包拯的声音中多了怒火,“那就胜吧,沈安就去登州……可你为何这般迫不及待?沈安才将进宫,你马上就来求见陛下,这是哪门子的君子?”
    司马光木然道:“下官有事进言。”
    哥是有事来求见官家,不是追着沈安。
    这话谁都不信,韩琦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何事?说吧。”
    司马光木然的道:“陛下,最近天气渐渐热了,宫中的冰井务大概是去岁的冬天少取了冰,竟然在城中采买……陛下,冰价可不低啊!”
    这尼玛竟然说的是这个?
    宫中贵人多,每年夏季要耗费不少冰块,所以成立了一个叫做冰井务的衙门,专门去金明池取冰。
    可天气无常,比如说去年的冬天金明池结冰就不算厚,所以冰井务没完成指标,现在就出钱来采买。
    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可在司马光看来却是奢靡。
    赵曙板着脸道:“这倒是怨朕……朕在夏季就不该怕热,就该热着……满头大汗才好。”
    司马光来此的目的就是和沈安的赌局,所以进言不过是顺带而已。
    这样的进言哪年都少不了几十次,可今天他却撞墙了。
    “臣……惶恐。”
    他低头表示惶恐,可赵曙的心情极端不爽,“司马卿家中可用冰吗?”
    司马光愕然,随即点头。
    赵曙偏头一下,眼中的无奈让司马光想吐血。
    合着你司马光夏季用冰就是正当的,朕用冰就是奢靡……
    这算是什么事嘛!
    包拯说道:“司马谏院既然这般,那老夫可以和你赌赌。”
    老包上阵了,赵曙心中一乐,就好整以暇的看热闹。
    司马光看着包拯,说道:“不知包相所言何事。”
    包拯说道:“老夫回家就把冰块全送人了,从今日起家中不用冰,直至秋季。司马谏院可敢吗?”
    司马光想起了酷暑的难熬,就犹豫了一下。
    包拯冷哼一声,“陛下用冰是奢靡,你司马光家中用冰是什么?敢与不敢?一言而决!”
    司马光昂首道:“好。”
    包拯点点头,说道:“请诸位见证。”
    韩琦说道:“老夫作证人,谁敢糊弄,回头老夫亲自弹劾。”
    赵曙微微点头,知道这不是无聊的赌局,而是两股势力的对抗。
    他是要革新,韩琦支持,曾公亮的态度略微暧昧,但还是站在了革新派的这边。
    欧阳修老了,没站队,不过赵曙也不需要他站队。
    他把包拯弄进政事堂,看似要弄一个强悍的臣子来钳制韩琦,可实际上他是想让政事堂多一个革新派的干将。
    包拯的立场很坚定,比韩琦还坚定。这里面有在三司感悟,更多的是沈安的影响。
    在三司,包拯看到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大宋,知道再不变革的话,危机就在眼前,所以他成了最坚定的革新派。
    而沈安……
    朝中没谁比他更坚定,他是坚定的北伐派,更是坚定的革新派。
    而且这个年轻人手段了得,深得赵曙的看重。
    帝王的手头要有人,能用的人。
    韩琦的脾气不好,有他在政事堂坐镇,赵曙省心不少。
    包拯强悍,而且喷力无敌,有他在政事堂,革新派就多了一个猛将,冲锋陷阵无所不能。
    而沈安却是个万能的,什么都能干。
    万能的臣子好啊!
    可你为啥作的一手好死呢?
    想到沈安被司天监激得答应飞天,还答应了和司马光对赌,赵曙就有些抑郁。
    不过这事儿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司马光。
    赵曙看向司马光的目光中多了些阴冷,说道:“朕身体不好,夏季用冰……不得已而为之,那钱都是朕自己的钱……可行吗?”
    这话说的很严重了,就差问司马光朕这个皇帝还能做吗?
    司马光脊背冒汗,急忙跪下道:“臣惶恐。”
    他没法说话了,再说韩琦和包拯就敢上前来抽他。
    朝中的气氛啥时候变的?
    跪在地上的司马光在想着。
    以前的朝堂之上,并没有这般对立啊!
    但现在他司马光好像成了过街老鼠。
    看看吧,韩琦在冷笑,曾公亮木然,包拯的眼中在喷火,大有下朝后要找他单挑的意思。
    连欧阳修都在不满的看着他……
    朝中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司马光觉得自己大抵是犯错了。
    赵曙慢腾腾的革新终于激发了反对派的怒火,而要打断革新,按照他们的经验来说就要发动进攻。
    攻击新政害民,攻击主持新政的重臣……
    这些手段他们很娴熟,当年就是这么把庆历新政给毁了。
    按理他们已经是老司机了,可现在老司机却遇到了新问题。
    ——朝堂上全是革新派,而且其中的两个老汉太生猛了。
    韩琦知耻而后勇,发誓要让那些反对派好看。
    包拯不怒自威,一张口就能喷得你怀疑人生。
    这两个大佬在政事堂,怎么搞?
    是了,还有一个沈安。
    司马光看了沈安一眼,觉得这就是个罪魁祸首。
    新政早就彻底的消亡了,就是沈安重新开的头。
    那是从灾民改编为厢军开始的吧?
    就是沈安一阵搅和,把这个祖宗之法给搅合没了。
    他忍不住就问道:“你的飞天呢?”
    咱们的赌局你可别忘了。
    沈安要是去了登州的话,朝局肯定会有些变化,会朝着反对派们喜欢看到的方向变化。
    他觉得沈安会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准备了后续的追问。
    可沈安却笑眯眯的道:“已经有了,司马谏院可准备好升天了吗?”
    殿内瞬间寂静。
    司马光愕然,赵曙觉得惊讶……
    沈安这话是真是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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