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渐渐有些热了起来,至少晚上睡觉可以换薄被了。
    从棉花被推广种植以来,重臣们家中的那些绫罗绸缎都远离了床榻。
    富弼不缺钱,所以家里准备了不少棉被。
    “昨晚上老夫忘记换薄被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半夜热醒了,全身的汗呐,老夫马上吩咐家人做薄被,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得了,老夫正好沐浴完毕,就盖着薄被入眠,那个舒坦啊……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洗澡之后再睡觉,盖上一床全新的薄被,那滋味真的舒坦。
    可富弼这话有炫富之嫌,老对头韩琦听不下去了,就说道:“老夫家中的棉被多不胜数,冬日就盖两床,热的老夫舒坦啊!”
    他瞅着面色难看的富弼说道:“可老夫嘚瑟了吗?老夫得意了吗?这人呐,得意时要谦逊,你看看老夫可谦逊吗?”
    韩琦转了一圈,可此刻天光熹微,看不清楚啊!
    富弼握紧双拳,真想一拳把韩琦打个满脸桃花开。
    最近两人又对上了,韩琦利用首相的身份频频让富弼难堪,富弼忍无可忍,也会经常反击。
    目前政事堂和枢密院之间炮火隆隆,一般人压根就不敢往上凑。
    韩琦看到他的姿态,就上前一步,大肚子往前一挺。
    来啊!看老夫收拾你!
    首相和枢密使开战,大家站个队啊!
    有人赞道:“韩相虚怀若谷,令人钦佩。”
    “韩相的气度……那是有口皆碑啊!”
    “富相也不差啊!”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韩琦看去,却是苏轼。
    他不禁就怒了,心想你是哪边的?
    按照他的分析,苏轼就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这个二五仔竟然当了叛徒。
    苏轼很认真的道:“富相在枢密院做事认真,经常去禁军中查探,还改良了不少地方,真的很不错。”
    他觉得这是真理,所以就要说出来。
    韩琦的两眼喷火,在人群中寻找沈安。
    能看好自己的人吗?这一张嘴就不分敌我的乱喷,这是哪家的规矩?
    今日沈安也来了,他此刻只想掐死苏轼。
    大佬打架你作死了去掺和啊!
    要是谁记恨上你了,以后寻机给你小鞋穿咋办?
    现在韩琦显然就炸毛了。
    苏轼兀自没察觉,很是慷慨激昂的道:“某觉着韩相好,可富相也不错……”
    这个蠢货,大佬们之前是你玩左右逢源的地方吗?
    和稀泥你得有这个本事和地位,一个御史就想在两个宰辅的面前玩这个,这是找死。
    “可某觉着包相更不错!”
    呯!
    沈安不禁欢喜的拍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
    这话谁说的?真是神目如电啊!
    “是啊!包相不错。”
    有人跟进夸赞,沈安担心老包成为靶子,就躲在人群里憋着嗓子喊道:“那个啥……开门了。”
    众人习惯性的涌去,等发现宫门关闭时,不禁就骂道:“哪个缺德的玩意儿,竟然骗人!”
    沈安躲在人群里,得意的低声道:“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抓啊!”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这喊什么呢?”
    沈安回身一看,却是赵宗谔,不禁就想躲。
    可他却慢了一步,周围瞬间就空无一人,只剩下他和赵宗谔。
    “门没开啊!你怎么喊开门了呢?”
    赵宗谔习惯性的放了个无声的屁,然后很是不解的问道。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沈安这货喊的?
    尼玛,这个坑货!真的想揍他一顿啊!
    包拯没心思闹这个,他找到了韩琦,“韩相,昨日交趾使者可找你了吗?”
    “找了。”韩琦很不屑的道:“在老夫家门口堵着,老夫压根没搭理他。”
    包拯点头道:“他后来去了老夫家堵着,老夫看他可怜,就让人送了一碗汤饼,可他吃完了却叫骂不休。”
    韩琦皱眉道:“当年咱们的使者去交趾时更没脸,交趾君臣没把大宋当回事,所以别在意这个,活该!”
    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这话再对不过了。
    “宫门开了!”
    赵宗谔没事做,最近上朝有些勤劳。他看到宫门开了,就喊了一声。
    “开尼玛!”
    有人习惯性的骂道,大抵是先前不敢骂沈安,现在就拿别人出气。
    “你说什么?”
    赵宗谔怒了,大步过去。
    他是宗室子,而且最近顶着汴梁屁王的名头所向无敌,除去赵允让之外,他怕过谁啊!
    叫骂的人在人群中看着脑袋有些小,而且比别人矮一截。
    艹!
    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给别人立威用的啊!
    赵宗谔心中欢喜,就戟指那人,喝道:“别跑!”
    那人叫骂了之后也没当回事,听到赵宗谔呼喝,就缓缓站了起来……
    卧槽尼玛!
    兴致勃勃的赵宗谔急忙止步,看着这个身高起码有一米九的官员笑道:“这是……这是误会啊!”
    原来这人个子太高,所以和边上的小贩讨了凳子坐。
    众人一见不禁都笑喷了。
    这汴梁屁王也有吃瘪的一天啊!
    稍后进了宫,等赵曙来了之后,议事开始。
    最近天气不错,而且阳光明媚,让赵曙的心情颇为不错。
    此刻外面阳光普照,殿内却因为角度的问题而微微发暗。
    昨夜高滔滔有些发热,御医诊治了许久,赵曙也在边上守着,所以有些疲惫。
    他隐蔽的打个哈欠,然后擦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一眼。
    宰辅们都在议事,很是认真。
    韩琦挺着肚子,冲着富弼在喷口水……
    他真的是在喷口水,坐在赵曙这里就能看到那些唾沫横飞。
    而富弼也不甘示弱,直接越过赵顼冲着韩琦比划。
    “那交趾使者哭他的,当年大宋使者也在交趾差不多哭了,可交趾人理会了吗?”
    富弼怒道:“老夫自然知道不必管,可那使者说自己此行失败,回国定然会被弄死,就准备自尽……他若是死在大宋,这青史斑斑如何记载?那些外藩人会如何看?”
    “他死他的,关大宋屁事!”
    当韩琦的口水喷到了富弼的脸上时,他不禁怒火中烧,张开嘴……
    “哈……噗!”
    口水飞过去,一大坨落在了韩琦的胸前。
    咦……真是恶心啊!
    韩琦如被雷殛般的低头看着那泡口水,然后干呕了一下,伸手去抹。
    他举着手,把一张肥脸皱成了菊花,“我……富弼,老夫要弄死你!”
    “有话好说啊!”
    包拯等人马上隔开了他们二人,可韩琦的怒火一下就冲上来了。
    “富弼老儿,老夫今日定要将你打杀了!”
    韩琦被包拯和欧阳修抱着,不住的扑腾。
    包拯还算好,欧阳修有些体力不支,加上眼力很差,就胡乱伸手去抓,结果抓住了韩琦的嘴,就顺手拉了一把。
    韩琦的骂声结束了,他鼻子嗅嗅,“什么味?”
    他低头,看着欧阳修收回了自己的手,就问道:“你……什么味?”
    欧阳修尴尬的道:“只是些……肉馒头的味道。”
    韩琦突然问道:“先前在外面你说脚痒……”
    先前在入宫前,欧阳修突然脚痒难耐,就在边上坐下,脱鞋解袜,很是抠了一番自己的脚。
    韩琦捂嘴干呕着,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的。
    “好了。”
    赵曙也觉得有些恶心,关键是他看到了韩琦和富弼的矛盾刚好,再进一步就不妥了。
    政事堂和枢密院不能合流,否则就是文武并肩,帝王就危险了。
    韩琦深知这一点,富弼也很清楚,所以才会放开顾忌,和对方不时怼一次。
    这些老狐狸啊!
    赵曙觉得面对这些老狐狸有些累,就说道:“看看你们,都多少岁数了?还和年轻人般的胡闹!像话吗?”
    宰辅们重新站好,听赵曙数落自己。
    赵曙淡淡的道:“要稳重,要稳重!说多少次了?宰辅就是宰辅……要稳重!”
    能借机削宰辅们一下,让赵曙很是乐呵,甚至还在微笑。
    一群老狐狸,被朕说了却没法反驳,舒坦啊!
    看到宰辅们都低着头,他的心情就更好了,指着沈安说道:
    “你等在打闹时,沈安在干什么?他在那里站着,目不斜视。”
    众人看过去,沈安果然是目不斜视。
    可不对啊!
    韩琦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了。
    富弼眨巴了一下眼睛……
    “年轻人有这等气度的少见,最近沈安不错,很是勤勉,朕心甚慰呐!沈安……”
    赵曙叫了一声。
    沈安依旧目不斜视。他的身后就是木柱子,他就靠在木柱子上,目不斜视。
    富弼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笑道:“陛下,这小子在睡觉呢!”
    这小子竟然在朝会时睡觉,真是不把这个资格当回事啊!
    大宋的常朝就是个练站立的地方,压根没卵用。
    可这里不同,这里是宰辅们和君王决断大宋诸多大事的地方,能进来的无不是重臣,或是帝王看好的人选。
    肖青如今早就滚蛋了,年轻人就沈安一个。
    哦,还有个皇子。
    赵顼站在那里很是尴尬,想去提醒沈安吧,自家老爹就在上面看着,很丢人。
    “咳咳咳!”
    他干咳几声,沈安涛声依旧。
    “醒来了!”赵曙有些生气了,就提高了嗓门。
    沈安依旧如故。
    赵顼心中一急,就说道:“萧观音来了。”
    “啥?”
    沈安身体一抖,就睁开眼睛,四处乱看。
    情况好像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