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了过来,包拯微笑道:“先前赵允让亲自堵在老夫的家门口,天麻麻黑,差点把老夫吓死。他说了一大堆……什么儿子多的不得了,舍一个出去没啥,官家想要就要,他不心疼……昨夜就全部赶出去了……”
    沈安静静听着,周围的官员们不时看过来,目光中多了艳羡。
    赵宗实成为了继承人,等他登基后,沈安就是大功臣。
    此刻大家还没把赵仲鍼放在眼里,觉得等他上位,估摸着得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他一边说不心疼,一边吸鼻子,还说早上好冷,回家就喝酒御寒……”
    这就是父亲。
    哪怕是心疼你,他也会板着脸。哪怕是动手揍你,可等事后却会站在你的房间外面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懊恼自己先前的冲动……
    包拯突然笑道:“他一家子不少人口,没地方去,老夫正好知道一处地方,就让他去找中人……你回家怕是会有惊喜。”
    “惊喜?”
    沈安已经够惊喜了。
    赵宗实终于是上来了。
    赵允让没死,也就意味着赵宗实不用和群臣争论该怎么称呼自己的生父。
    濮议,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最终赵宗实赢了,可他的生命也走向了尾声,最终一腔梦想都没有用武之地。
    然后就是赵仲鍼……
    沈安的嘴角挂着微笑,一路进了榆林巷。
    才进巷子口,他就见到了不少人在搬运东西。
    有家具,有杂物,甚至还有马桶……
    呃!
    谁家搬来了?
    他一路走去,就见隔壁那家,也就是当初他租住的那个院子大门敞开,那些东西都被搬运了进去。
    这是有新邻居了?
    沈安看到了果果,不禁大怒!
    这里人那么多,要是被拐走了咋办?
    可一错眼,他就看到了赵仲鍼的妹妹赵浅予。
    赵浅予和果果牵着手在嘀咕着,两个女娃的身边站着花花,边上是陈大娘,门内还有姚链,安全无虞。
    这是啥意思?
    一个熟人出来了,见到沈安就嚷道:“沈郎君,咱们两家如今可是邻居了。”
    这人却是杨沫。
    沈安一个激灵,这才知道包拯说的惊喜是什么意思。
    原来赵宗实一家子都搬来了。
    “安北兄。”
    赵仲鍼笑嘻嘻的出来了。
    “哥哥!”
    果果也跑了过来,显摆的道:“哥哥,以后咱们就多了邻居,还是熟人呢。”
    沈安摸摸她的头顶,对赵浅予微微颔首,说道:“早不说,如今看着杂乱……罢了,那个老实啊!”
    庄老实仿佛是有千里耳,一下就从院子里蹦出来了。
    沈安吩咐道:“仲鍼家今日刚搬来,诸般事情繁琐,你去和那些人招呼一声,洒扫的,做衣裳的,各种的都来一趟,等候吩咐。”
    赵宗实出来了,闻言就说道:“倒是没什么麻烦,只是晚些叫了饭菜来就是了。”
    汴梁的外卖值得信赖。
    沈安行礼,然后说道:“既然是搬家,不管住多久都该烧个锅底,今日该开火才是。”
    “烧锅底?”
    民间的不少风俗对于这些人来说都带着神秘。
    “就是乔迁之喜,第一天就该开火。”
    赵宗实觉得没多大事:“倒是带了个厨子来,稍后叫人采买。”
    他看着面色苍白,但气度俨然。
    等看到果果和赵浅予牵着手过来时,他笑了笑,说道:“包公推荐了这里,如今小女倒是有了玩伴,甚好。”
    他没问赵祯的决断,云淡风轻的说着话。
    “这边民风如何?”
    “还好,街坊们都算是淳朴。”
    沈安的话让那些在边上围观的街坊都笑了。
    榆林巷竟然来了一位刚被选为皇子的宗室子,这可是大喜事啊!
    要是赵宗实以后登基了,这地方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赵宗实很是和气的拱拱手,周围一阵不敢,然后大家就散了。
    赵宗实回身一看,沈安正在和庄老实低声说话。
    “……找到房东,把隔壁买下来……”
    庄老实有些纠结的道:“如今他家住进来,那弄不好就是龙气,那房东怕是不肯买,就算是买也会坐地起价。”
    未来皇帝住过的地方,你说得值多少钱?
    起码翻一倍吧?
    沈安狞笑道:“问着他,可有这个命享用那些钱吗!”
    他最痛恨的就是坐地起价的人,“回头等仲鍼家搬走了,老子就让人传谣言,坏这宅子的名声,再放话出去,谁敢买这房,就别怪老子这个邻居给他找麻烦。”
    这是不要脸对不要脸!
    庄老实一听就乐了,然后招呼了姚链跟着去寻人。
    赵宗实回了院子里,高滔滔竟然也在,抛头露面的指挥人摆放家私。
    虽然有些累,但她的眼中全是欢喜,堪称是喜上眉梢。
    “官人快去歇息,这里有妾身就够了。”
    赵仲鍼已经进来了,高滔滔一见就招手。
    “可是来消息了?”
    赵仲鍼点点头,无需什么消息,沈安上朝回来面色平常,就说明是选择了赵宗实为皇子。
    高滔滔的身体一颤,然后提高了嗓门说道:“去请几个好厨子来,今日要好生做一顿。”
    赵宗实在负手看着院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却没反对。
    他的妻儿这些年都跟着受了不少苦,如今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苦尽甘来,他何苦去打扰。
    出人头地了要炫耀,否则就是锦衣夜行啊!
    他微微摇头,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家里可有主人在?”
    “有的有的。”
    有人迎了出去,随后就进来十多个男女。
    “见过郎君。”
    这些人很是有规矩的站着,并不乱跑。
    “小人等是来洒扫的,女人去后院,其他的在前院。”
    赵宗实点点头,说道:“倒是辛苦安北了。”
    “是沈安叫来的?”
    高滔滔问道,见儿子点头,就说道:“倒是亏了他,等以后再报答罢了。”
    她的眉间多了些得色,见女儿和果果一起进来,就笑道:“我以前那些压箱底的东西今日都被翻出来了,好些我都不记得,你们快去,看中了什么只管说。”
    老娘都要进宫了,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带不进去,不如散出去做个人情。
    赵仲鍼在嘀咕着‘要低调’之类的话,觉得自家老娘兴奋过头了些。
    沈安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禁喃喃的道:“这是想低调,但实力不允许啊!”
    人多好办事,稍后洒扫完毕,接着就有各色商人来了,或是做新衣裳,或是新家具和各色用具,还有厨子……
    一阵忙乱,直至午后才消停些。
    到了下午就热闹起来了,各色人等来拜访,赵宗实早就知道会如此,只是托病不出。
    那些客人没见到他自然遗憾,有人顺路来拜访沈安。
    “……有人说待诏的文章……不堪入目啊!那等小人,可惜不知道是谁,否则某定然会打他个满脸开花……”
    这是一股子邪风,沈安觉得刮的不是时候。
    他刚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大目标,把被自己搅乱了些的历史进程再度扳回了原来的轨迹,心情舒爽之极。
    可就有人见不得他舒爽,于是谣言就来了。
    是的,沈安坚决不承认自己的文章写得不好。
    “都是谣言!”
    等到了下午,赵仲鍼代表赵宗实来了,邀请沈安兄妹去赴宴。
    “这边感觉还行,至少不用装模作样。”
    赵仲鍼看来很满意新家,但更满意的是和沈安做了邻居。
    赵浅予带着果果去了后院,女人们自己开饭。
    沈安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个根雕。
    “这是……大鹏?”
    赵宗实看着这个根雕研究了许久,沈安点头道:“大鹏展翅。”
    这个寓意不错,不过在座的竟然有赵允弼,他也笑眯眯的道:“十三郎以后可不就是大鹏展翅吗,这个寓意好。”
    沈安瞥了他一眼,说道:“再好的寓意也得有人能承担,没有那个命就只能是妄想。”
    这个老家伙在中间搅合了不少事,今日来贺喜,多半也是暂时的蛰伏。
    随后就开饭了,大厨做出来的美食让人赞不绝口,赵允弼甚至还打听厨子可愿去郡王府做事,他愿意出高价。
    稍后有人回来禀告:“那厨子说了,小人只是待诏的弟子,当着待诏的面万万不敢说什么好厨子,至于去郡王府……多谢郡王,小人惶恐……”
    哥虽然是厨子,但却不肯去郡王府伺候人!
    哈哈哈哈!
    沈安的神色似笑非笑,但赵允弼发誓这厮一定是在暗中大笑。
    他心中微怒,就笑道:“老夫听闻外间有人说安北的文章……老夫当时就呵斥了那人。”
    他看了木然的赵宗实一眼,说道:“大宋文化鼎盛,这话不是在讥讽安北吗?而且还坏人名声,若是任由这般说下去,以后就……哎!”
    他惋惜的模样很是真实,连沈安都差点以为这人是个忠厚长者。
    赵宗实淡淡的道:“文章诗词……治国不在于这些,而是在于施政之能,千言万语不如一策。”
    欧阳修的文章好不好?
    好,好的呱呱叫。
    可这老汉一篇朋党论就把自家的队友给卖了。
    话是这么说,可赵宗实拉偏架的意思太过明显。
    赵允弼只是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带着些讥诮。
    你会写文章吗?
    沈安只是笑了笑,说道:“文章……正如郎君所说,千言万语不如一策,有那功夫,某不如去琢磨些美食才是。”
    你说做文章就做文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