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兄,此事本来可以压下,大家私下争斗就罢了。”
    王雱问听闻了此事之后就急匆匆赶来,然后折扇扇动着,眉间全是睿智,傲然道:“若是小弟在,至少有一百种法子能让郡王府无暇他顾……”
    他合上折扇,用扇子敲打着额头,微笑道:“让小弟来猜猜……莫不是……动手的人差点被拿了?还是说那人没把握……可你应当是急切间赶去的,那就是有人放风,觉得不对,就求援……如此方能解释你这般冷静的人为何会直接露头。”
    他说了一大堆分析,沈安在收拾东西,却充耳不闻。
    马上就是发解试了,他得去太学坐镇。
    “郎君,小娘子做了些好吃的,说是让您带去太学吃……”
    门外传来了陈大娘的声音,沈安捂额道:“果果做的美食啊!记得元泽你上次还夸过来着……”
    两人同时想起了果果站在小炉子前,拎着一把特制的小锅铲炒菜的场景。
    “没有!”
    王雱面色大变,仿佛是前方有洪水猛兽般的,然后匆匆拱手道:“小弟还有事,告辞了。”
    他落荒而逃,沈安却只能被折磨。
    “哥哥,好吃的。”果果端着一个小碗来了,一脸兴奋的献宝。
    “嗯。”
    沈安弄了一块半生不熟的羊肉吃了,然后强行赞美道:“果果的手艺比哥哥还厉害。”
    果果欢喜的道:“哥哥要去几天?”
    “很快。”
    考试很简单,但主考官却不是国子监的人。
    赵老二在时,因为国子监权贵之子附学多,所以徇私舞弊大行其道,大抵就和后世考试时允许开卷一个德性。
    赵老二大怒,就定下规矩,不许国子监的人监考主持,临时抽调考官。
    这是防止舞弊的手段,而今年不知道会是谁。
    沈安本可以不去,但他担心主考官和自己不对路,到时候会对学生们下黑手。
    一路来到了国子监,主考官已经来了。
    刻板的脸,木然的眼……
    “此次考试,人品不端者,再出色也不要!”
    司马光板着脸说出了规矩,至于人品好不好,他是主考官,自然会‘明察秋毫’。
    他目视着沈安,说道:“听闻太学的学生学的很刻苦,这很好。只是却不可利诱……”
    沈安纳闷的道:“谁说某利诱了?”
    证据拿出来,不然别瞎扯淡!
    这等话大抵就是敲打,一般人不管有没有都会低头,可沈安却直接反问过来,让司马光一下子就没了反应。
    他的目光转动,面色冰冷:“老夫只是提醒!记住了……好了,准备吧。”
    要开考了。
    沈安也有些小激动,众人纷纷出去,准备招呼学生进考场。
    而就在此时,苏晏却被拦住了。
    这里是国子监的茅厕边上,那些考前紧张的学生们来去如风,不断进出。
    “全太学就数你最笨,你还去考什么?”
    梁缺觉得自己铁定会考上,所以一边系裤带,一边得意的道:“你上次害了某,告诉你,等某成了高官之后,定然会把你一家子都发配了,都发配去琼州,永世不得回来……”
    苏晏在排队等着上茅厕,双拳已经紧紧地握住了。
    边上的学生们此刻满脑子都是考试,旁人的恩怨没兴趣,也没空去管。
    梁缺是撒过尿了,但却想起了上次苏晏‘害’的自己被沈安抽了一耳光的事,新仇旧恨顿时一起发作,就准备打压一番。
    按照教授们的说法,考试前如果心情不好,或是太紧张,肯定会发挥不出来自己的实力。
    所以从前天开始,太学就停课了,大伙儿随便玩耍都行。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可苏晏这等蠢材懂什么文武之道?
    据他的室友说,苏晏依旧是每天在背书做文章,旁人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依旧在油灯边上苦熬着。
    这是笨的,所以心慌了就要多努力。
    临时抱佛脚啊!
    梁缺见他生气,就呸了一口,说道:“你就是个不孝之人,否则当年你娘也不会被雷劈死……你……”
    苏晏的脖子渐渐的红了,一直弥漫上去……
    “某若是你……”
    那些学生们都在听着,少部分觉得不忍,但大多却觉得是热闹。
    同情心在许多时候是个奢侈品,你自觉不自觉的就会为了自己的同类倒霉而兴奋。
    这是人性,装的再高大上也是枉然。
    少部分心慈的,那就是稀罕物,大抵善人指的就是他们。
    “梁缺,别做的太过了。”
    一个学生终究忍不住,就开口劝解道。
    从上次当众鄙夷沈安的杂学之后,梁缺就被杂学拒之门外,久而久之,他在太学的朋友也越来越少。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用凶狠来警告同窗,私下都打过好几次架,渐渐有些‘学霸’的苗头。
    他冷眼看着这学生,说道:“关你屁事!他老娘就是去寻他被雷劈死的,所以这是……”
    一个黑影冲了过来,梁缺只来得及侧身,就看到了一张涨红的脸,以及拳头。
    呯!
    这一拳因为梁缺的侧身打在了右脸上。
    这一拳是如此的重,以至于边上的学生们都看到了喷血。
    先是口水、然后就是血水……里面夹杂着几粒白色……
    剧痛随后袭来,梁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那张老实的脸上此刻全是愤怒,那双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他竟然敢打我?
    苏晏扑了过来,直接扑倒了梁缺。
    嘭!
    梁缺重重的倒在地上,后脑勺在最后撞到了地面,让他觉得眼前发花。
    苏晏扑在他的身上,挥拳砸了下去。
    呯!
    这一拳直接把梁缺的眼睛打闭上了。
    “不许你提我娘!”
    呯!
    “你这个畜生,杂种!”
    呯!
    梁缺的鼻子被这一拳打断了鼻梁骨,那鼻血和不要钱似的在狂喷。
    “某说过,别提我娘……”
    呯!
    “别惹我!”
    呯!
    这是一个谁都没见过的苏晏。
    他脸色通红,眼中全是疯狂之色,双拳不断挥舞着。
    “他是苏晏?”
    苏晏是老实的,也是好欺负的,更是好指使的。
    可眼前这个苏晏却宛如疯子。
    梁缺以前在太学里打架第一厉害,总是喜欢顾盼自雄。
    可刚才不过是一拳而已,他就被苏晏打倒了。
    而且大家都想起了苏晏飞扑过去的决绝,那是要拼命啊!
    “苏晏,快住手!”
    梁缺还是有朋友的,电光火石间,两个学生就冲了过来。
    及近,一人单手扼住了苏晏的脖颈,一人一巴掌把他的鼻子打出了血……
    可苏晏却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同太老实的人做朋友,觉得会拉低自己的档次,让自己也显得傻乎乎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怕是在学堂里,这个丛林法则依旧是血淋淋的在彰显着人性的复杂。
    苏晏被勒的眼睛越发的红了,鼻血顺着人中流淌下去,最后滴在了被他打的没有反应的梁缺的身上。
    梁缺奋力一挣,却没挣脱,他嘶喊道:“打死他!”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鼻梁骨也断了,牙齿也掉了几颗……
    怒火让他此刻只想杀人。
    当看到苏晏的脸憋成了青紫色时,一股快意让他想笑。
    噗!
    趁着身后的手松了一瞬的机会,苏晏喷出了肺里压着的一口气,然后后脑勺猛地向后撞去。
    噗!
    很沉闷的声音,苏晏感受到喉间的那只手松开了。
    另一个学生正好一脚踹来,苏晏没法躲,就生生的挨了一脚,然后俯身抓住了这人的支撑腿,用力的往自己这边拉。
    嘭!
    这人失去平衡,轰然扑倒在地上。
    “老子弄死你!”
    苏晏一拳打倒了刚坐起来的梁缺,然后扑了过去。
    此刻他的眼中全是血色……
    “住手!”
    司马光来了,沈安他们也来了。
    呯!
    苏晏依旧一拳一拳的在暴打梁缺,司马光的话恍若未闻。
    “苏晏……”
    苏晏刚扬起右拳,闻声茫然抬头。
    他的视线都是红的。
    他看到了司马光,漠然。
    他看到郭谦等人,漠然。
    然后他看到了走过来的沈安。
    然后……然后他的眼中就充盈了泪水。
    “待诏……”
    沈安说道:“你来。”
    他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却天然的偏向了苏晏。
    当你同情或是怜悯某个老实人时,遇到事情时你就会天然偏向他。除非是后来他原形毕露,否则这个偏向会长久存在。
    苏晏缓缓站起来,然后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
    “被打的是梁缺。”
    郭谦的声音中带着遗憾,“他过发解试不会有问题,过省试也不会艰难,如今……这牙齿掉了,眼睛都肿了……”
    “竟然是好学生?”
    司马光把脸一板,喝道:“拿了他!”
    太学有规矩,犯错的学生可直接拿下,然后按照规矩惩戒。
    走来的苏晏愕然,然后伤心。
    他为这次考试准备了许久,可一次冲动却让这些努力化为泡影。
    他觉得自己在劫难逃,然后绝望。
    可身前却多了个人。
    沈安挡在了他的身前,皱眉问道:“凭什么?”
    司马光说道:“殴人重伤,还要什么?”
    地上此刻倒在三个学生,一个脸肿成了猪头,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另两人一个下巴被重击晕倒,一人扑倒受创,起都起不来。
    他看着沈安问道:“你还要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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