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显然还对未来抱着极大的憧憬,她随时都在衣襟上别着绣花针,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黑色粗布鞋面。鞋面虽然是粗布,可在灯烛的照映下隐约透着暗纹,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芸娘做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上前同她攀谈:“是给姐夫做的鞋面吗?”
    黄花闻言害羞的低了头,片刻后又抬了头,鼓起勇气道:“待你……以后定了亲……也要给夫家做鞋袜,给公公婆婆造衣裳呢!”
    芸娘心中一时有些难过。
    黄花瞧着她的神情,又见她站在原先打铁铺子门口,立刻福至心灵,悄声道:“你是舍不得刘铁匠?”
    她叹了口气,牵着芸娘的手到一旁的马路沿子上,先弯腰将青石板上的浮土吹净,这才拉着芸娘坐到她身边,安慰道:“此前我瞧着刘阿叔同你娘极般配呢,原以为他们有什么,未曾想什么都没有。”
    “哎……”她叹了一口气:“你阿娘这般女子,却空空守着寡……你愿意你阿娘改嫁吗?”她问芸娘。
    芸娘点头道:“自然愿意。”
    黄花也跟着点头:“对的呢。应该有个男人守着你阿娘,疼惜她……”
    芸娘瞧着这位善良的少女因着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十分满意、自以为等到了值得等的人,便希望天下其他女子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那提醒的话几乎就到了嘴边。
    黄花继续道:“我瞧着刘阿叔对其他女子都无心思……虽则他搬的彻底,可江宁府就这般大,只要他不是离开江宁,就总有……”
    “什么?刘阿叔搬走了?”芸娘再也顾不上其他事,立刻站起身。
    只不过一日的时间,他就离开的那般干脆?
    她大步往巷子里跑去,一直到站在他家大门前啪啪拍了好大一会,才发觉大门上挂着一把极大的锁。
    刘铁匠就这般从古水巷离开,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也没有人再问起过他,仿佛他从未在这个巷子里住过,仿佛巷子口那卤味铺子自古就存在那里一般。
    进了秋日天黑的早,平常人家没什么事,也便早早躺在了床榻上。
    李氏坐在李阿婆的榻上,同李阿婆讲她半日来的担忧。
    “……玉哥儿跟前跟后的跟着芸娘,罗夫人也并不阻拦,不知他家究竟是何意。我总是生怕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伤着芸娘……玉哥儿现下瞧着还好,等再大上一两岁……”她重重叹了口气。
    李阿婆问道:“那我们芸娘是怎么个表现?”
    李氏回想了一番。
    芸娘似乎一直都是那般,一会嘴甜的叫“玉哥哥”,一会又没大没小的叫他“罗玉”。自家女儿是个怎样的想法,她竟是半分都猜不到。
    李阿婆劝慰她:“我们芸娘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去哪里只有她欺负人的份,没有人欺负她的份。我瞧着玉哥儿倒是极憨实,不像似有花花肠子的人。且就听你说的罗家老夫人那样……”她忍不住先笑了两声才道:“罗家有她在,就断不容不下富贵人家的那些龌龊事。你且装糊涂,等过两年再看吧……芸娘小时候同罗玉遇见之事,有人冒充便让他们冒充去。这缘分啊,该是芸娘的,谁都夺不去。不是芸娘的,也无法强要……”
    隔壁芸娘并不知她阿娘这么早就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会后悔此前对刘铁匠的那些个“嫌弃与迫害”――如若她没有在其中胡乱掺和,说不定刘铁匠就不会搬离;如若他不搬离,说不定天长日久,她阿娘和刘铁匠就能水到渠成;
    一会又烦恼该不该让黄花知道黄姐夫狎妓之事。如若袖手旁观,日后黄花婚姻悲剧,她就是帮手之一;如若向黄花坦白,万一黄花痴恋夫君不做计较,倒让她白白做了一回恶人。
    床榻随着她摊烙饼而吱呀作响,吵的青竹也睡不着觉。
    芸娘决定向青竹这位曾在青楼就职过的半行业人士求助:“阿妹,你说,青楼里的姐儿们勾汉子,各家的正妻都能忍吗?”
    青竹回忆了片刻,道:“忍是自然不能忍的,每个月都有正妻来翠香楼里打人,吓的姐儿们常常躲去了老鸨的房里。可事后也没见汉子们断了同姐儿的往来……”
    “那正妻们有因为这事与家中汉子和离吗?”芸娘不甘心。
    “和离?”青竹一撇嘴:“主动和离是没听过的。倒是有小户人家的汉子不讲究面子,赎了妓子出去想扶正,就将自家糟糠之妻休弃了……”
    怎的会这样?芸娘愤愤然。
    她忆起班香楼的妓子说起这事时曾提到,那黄姐夫可是一心想为那叫“紫青”的妓子赎身的。
    如若在他同黄花成亲之前赎身,说不定就会毁了婚约。只这般还好。
    可若是他在成亲之后才去给妓子赎身,只凭着这日她与紫青见第一面留下的蛮横无礼的印象,黄花的日子便极不好过。
    只是该如何让黄花知道,却要从长计议。
    第二日一大早,芸娘将哺乳式胸衣的结构图画出来,去往各处相熟的布庄子选择合适的布料,再送去各帮工处按图加工。
    其他几处不难,只是在罩杯处却有些难做。
    芸娘原本画的图上,罩杯处的开孔不大,帮工按照图中所示样式和芸娘交代的尺寸做出来,因着布料有延展性,那开孔实际也已经变的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