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但令人惊奇的是,她们带自己来到的地方,却是一个非常或者说充满性.冷淡的极简风格的高栋公寓。
  灰色和白色占据了瞳孔的所有视野,无论是室内装修,还是客厅的沙发桌椅,都给人一种“这里不住人,只是样板房”的错觉——但摆在桌角、喝了半杯的柠檬水;明显有枕过痕迹的抱枕,还是说明这里有人住。
  两个加起来三米多的漂亮女性,一路讨论的话题都和那位能帮它把毛长好的“甜心”分不开;所以佑佑想,甜心,还有治愈的能力,大概就是她们的妹妹吧。
  之前在祖赞家的时候,她第一晚住过的房间,按照当时留下的依稀印象,似乎正属于夏希和伊莱的表姐,或者说堂姐;想想也对,这些家族的后代,既然直属很多,那么表系和堂系数量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见两人如同归家般自然地从冰箱里拿出几盒无菌小白鼠,然后打开频道,边看新闻边聊天,顺便开了瓶香槟,喝着酒吃着零食,顺便撸撸猫——作为被她们摸来摸去,好不容易贴回去的毛发全部掉光的可怜猫咪,观佑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弱肉强食!
  以及,难过太后把自己生的太矮,乃至做什么过分抢夺的事,都不能像这两位女士一样充满了豪迈的气质。
  但为了对方嘴里那句“半小时就能恢复好”的野望,她非常乖巧配合地任人抚摸,此时此刻,最吸引她的,大概就是重新变成毛茸茸——而不是秃子。
  她不想再当秃子猫了!
  ………
  “回来了。”
  听到按门铃的动静,西德里亚把最后一只零食咽进去,然后拍拍手,示意沙发上的小猫咪跟上自己——这只猫似乎还挺挑食的,刚才喂了它好几次,人都不吃;果然待会还是要带它去宠物超市仔细挑挑它喜欢的东西。
  这么好闻又漂亮的幼崽,也不知道那两个小鬼是怎么弄到的;因为自己体型庞大,所以向来喜欢可爱生物的西德里亚打开门,对外面的人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哈尼,晚餐你买了吗?”
  “嗯。”
  容貌如同冰雪般的男人两只手各自提着一大袋东西,金色的瞳眸淡淡掠过三姐西德里亚,以及她身后,还翘着二郎腿歪坐在沙发上看小说的六姐芬妮可,低音炮自薄唇而出:“学了几个新菜,你们来的正好。”
  他进门先换了鞋子,然后不等对方开口,就先去厨房,把冷冻的东西依次放进冰箱,然后洗手。
  “我们不光是来找你蹭饭的,还有点别的事。”
  西德里亚见弟弟出来后还切了一盘水果,便不客气地边吃边说:“那个啊,我下午和芬妮可工作办事的时候,不是正好路过那两个小崽子的家嘛。”
  对‘那两个小崽子’的身份相当清楚,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然后呢,就见夏希那个小鬼,在虐待这只可爱的小猫。”从地上举起正装死装得入神的布偶,西德里亚摇头感叹:“把人家那么漂亮的一身毛全给剃了,你看这刀口,肯定是蛇鳞刮的——它长得多漂亮啊。”
  “含情脉脉的大眼睛,身上还有烟丝的那股甜味——肯定是被他们染上去的;”芬妮可也凑过来补充了句:“我估计夏希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他这里一直有问题。”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又道:“之前局里那个小伙子不是脱毛挺严重——你用蛇毒帮他恢复了来着?后来挺帅的。”
  “你泡了?”西德里亚歪头:“怎么样。”
  “这个不错,到时候你试试。”芬妮可对她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从头到尾都在日常发呆,基本没听进去两位姐姐谈话的男人捏住小银叉,垂眸,一口一口地叉哈密瓜吃,习惯于他这种个性,西德里亚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道:“帮我个忙,把它治好——然后我想和它合张影。”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男人闻言便同意了。
  ………
  两位姐姐嘱咐他弄完记得把猫送回去,不然夏希大概会记恨她们一辈子,看着对方吃饱饭、打着饱嗝走后,长银发的高冷弟弟——也就是佑佑猫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哈尼亜长官,把碗筷洗干净,又在书房看了好久的文献,才回忆起还有这件事。
  于是,他放下签字笔,凭着敏锐的嗅觉,就在杂间的废弃箱子里,找到了那只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跑到这儿玩的猫。
  “……”心跳得飞快,但佑佑猫此刻只能逼自己相信——他认不出来、一定认不出来、肯定认不出来——或者说,要是认出来就丢大脸了!
  不过正常人,谁也不会想到夜莺能变成动物;虽然这人的脑子可能少根筋,但基本还是正常的……
  想到这点,佑佑把跳到嗓子眼的心丢回肚里,然后慢慢地从箱子里爬出来——说不定这也算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
  “……嗯,事先声明一件事——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
  把猫放到书桌上,男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背对着它,在柜子里不知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才坐回它的对面。
  ——那是一瓶……猫咪最近每天都超量使用的生发剂。
  “姐姐们可能又记错了;我的蛇毒的确可以治愈伤口,但不包括帮人长毛。”
  一本正经地说着很搞笑(但此刻佑佑却笑不出来)的话,哈尼亜用毛巾把猫里里外外擦了一遍,“之前修就是用这个,还有半瓶,我试试。”
  残忍地把最后一根粘上去的假毛撕掉,打量着重新变回光秃秃一片的布偶,哈尼亜湿凉的手拂过它的额头,放在上面。
  他顿了顿,银眉微微皱起:“我的错觉……?怎么感觉,这只秃毛猫——和小夜莺的味道这么相似?”
  “错觉吧。”他自言自语地道。
  第114章
  在这种地方被发现的话, 可不光是面子里子都丢完的问题。
  据说,自己的上司,谢菲先生和这位哈尼亜长官可是死对头——是那种看到对方就会反感转身,听到对方的名字就要皱眉头的关系。
  甚至, 对于此幕,连观佑佑的脑海里,也还残留着微薄的印象。
  在办公室茶水间,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聊个乐呵;顺便和当代流行的各种美学文学串联, 爱恨相杀,听同事暗搓搓拿老大打趣, 比如有趣的文学映射作品之类的东西。
  但要是以这幅身姿……
  丢脸一下子就变成双倍了!
  基于种种缘由,之前无论是在亲哥那里、还是曾经的工作对象那里, 都懒得遮遮掩掩——表现得智多近妖,连装都嫌麻烦费劲的是她。
  大口吃好吃的,看心情戏弄他人的——也是她。
  可此刻,在这个冷色调的环境, 佑佑猫却决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正常一些。
  也就是说, 它需要开始表现的像一只真正的猫——而不是披着猫皮的人类。
  *
  翻白眼、冷笑、傲慢和挑三拣四——这些不良的恶习, 全然都是人类这种要命的动物所拥有的坏习惯;但在一只单纯可爱的小猫咪身上……
  你是绝对不会看见的——这是一般人类的想法。
  决定对自己进行改造、将目前的形象变得更加接近于真实——可问题是,之前没怎么当过真正的动物;那与之相对的模板,到底从哪里来呢?
  像精灵一样的小动物, 自然是人类心中无暇的宠儿;可按照惯常的经验, 观佑佑发现, 无论怎么在记忆里搜寻,她也找不到一只、能用‘听话’这个词形容的猫。
  理所当然的,那只属于自己的唯一宠物,就成了佑佑调整好心态后,主要的行为参考蓝图。
  ……
  哈尼亜翻完了一本新食谱,又签了几条文件,算算时间该给那只猫咪继续涂药,便准备下楼。
  然而,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到楼梯的扶手上时……
  ——俯瞰着一楼的场景,站在楼梯拐角的他不动了。
  一片狼藉。
  铺在皮质沙发下的羊毛毯,此刻沾满了粘腻的牛奶液体;原本明明摆放端正的垫子,被扯得乱七八糟;立在桌角的卫生纸自门后一直绕到厨房、整个客厅就像是被雪白绷带包扎好的病人……
  姐姐打开了一半的小零食落了一地,花生瓜子水果纷纷入网——陪伴着黏糊糊的地毯,散发着还不错的早餐牛奶营养拌浆的味道。
  高挑的青年微微怔神,站在一楼与二楼的中间地带,反应了好一会,才惊讶地挑起眉。
  “……”
  顺着牛奶滴落的痕迹,他镇定地绕过满地的混合搅拌物,走到蹲坐在沙发里的猫咪旁边。
  冰冷的蛇眸凝滞,然后落到那只捣乱的猫咪头顶,和那双无辜的眼睛对视——
  清澈见底的湛蓝眼睛,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哈尼亜:“你弄的?”
  布偶猫歪头:“?”
  轻轻俯身,他把猫抱了起来;手上立刻沾到了混杂着生发剂、牛奶和几枚花生果仁的粘稠物,紧贴着那层皮肉,温热的触觉,让他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顿了顿,哈尼亜还是把猫放到最上面——那个用来摆放装饰物的单层,以免它继续捣蛋。
  然后,他在抽屉里翻出一条黑色的简洁皮筋,把披在肩头两侧的细银长发扎成马尾;洗手,再带上塑胶手套,开始安安静静地打扫卫生。
  弱智的小动物而已,什么都不懂,和它生气毫无用处。
  ——称不上好脾气,但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天性凉薄的男人这样想到:那这件事就赖在那两个小崽子身上吧。
  ……
  这样应该就能蒙混过关!
  诸如此类,家中被弄成炼狱场地的情况,在她家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不敢动手揍(打不过)、不敢呵斥和教训(骂不过)的主人,对外表清纯,肚里全是恶魔的猫咪几乎束手无策,总是想着这只猫除了好看之外、其他优势简直为零。
  ——可此刻,参考它的种种过分行为,比如打翻玻璃杯、抓烂沙发垫之类的,然后将其转换为不那么过分、收拾起来相对容易,而不是像她边扫玻璃渣边为它高昂的价格哭泣的做法;让佑佑觉得:原来如此,我养猫就是为了这一刻!
  养猫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对世人来说,不论是好是坏——鲜明的印象,才能是打破惯例、和既定想法的不二法则;为了不让他通过细节联想太多,转移注意力还是很有必要。
  虽然有点对不起哈尼亜……
  大不了以后他的各种骚扰短信,自己多回几条好了。
  ——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各界人士各种大量信息;并将其一概归结为骚扰短信的佑佑猫如此想到。
  可惜的是,对人类来说,往往只有在‘想’的时候,现实才是美妙的。
  很快,残酷的事实就告诉了她:真正天真的人,是自己。
  *
  宽敞明亮的吊灯,照耀着下面认真仔细擦桌子拖地的勤劳身影,从客厅到厨房,每个角落都被擦洗得干净整洁;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不忽然就开始发呆走神,一般来说都相当有效率的银发男人只花了半小时左右,就将卫生打扫得彻底。
  比起请专人或者保洁来清理,哈尼亜更喜欢自己动手;这并非是出于洁癖,而是为了将来考虑。
  生活在一个母系蛇图腾的大家族,上面一大堆姐姐的他,从小就被教育:虽然现在男人出来工作也有很多,但学不会自己做饭、打扫和照顾的话,他以后的家,就会变成垃圾场。
  为了让他亲身体验到那种事有多可怕,而并非是吓唬小孩子的玩笑话,父亲在哈尼亜小的时候,就经常带他去那些姑母、堂姨的家里,让他亲眼看看,不会做饭也不会打扫卫生的独身长辈们,究竟活在一个怎样的地狱。
  那些明明经常请人做卫生,但因为没两天就会糟糕头顶、位于‘又该请人’的临界点——极度脏乱差,散发着蛇类腥臭的居住环境,让哈尼亜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把最后一块桌布洗干净,挂好,见那只猫已经蜷缩着快要睡着了;心里对它的来历暂时模糊,但借着味道、隐约有些概念的哈尼亜又转头去浴室,放了一缸热度偏高的水。
  ……
  佑佑是被那双抚摸着身体、冰凉的手给弄醒的。
  凉冰冰的指尖,动作却很舒缓,而且十分到位。
  它发现,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对小动物冷淡又疏远,但其实相当细心——就看他用刷子给猫的手法,非常轻和,而且一点也不痛!
  好人;观佑佑在内心给青年发了张漂亮的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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