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她有一次去给这养蛊的人送货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尚修勉,她说,尚修勉,也来过这密室,而且,还是来做买卖订货的,您说,这订蛊虫能做什么?肯定是害人呗,就知道这姓尚的一肚子坏水。”
    “嘿嘿嘿,队长,咱俩厉害吧,这可是大突破。”
    “大突破?”杜秋明反问,未等两人反应过来,指着桌上的认罪状,手指尖抖得和筛糠似的,“人家都认罪了,尸体都被送过来了,大突破?”
    “那小神婆怎么让咱们……。”
    杜秋明敛声,破案是件好事儿,可他怎么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气,姜琰琰一通神操作,担心袁家那边出纰漏,还让他把人丢到河西密室里,这等于是上了第二道锁。
    任凭杜秋明查了这么些年的案子,也没法像小神婆一般,抓着点儿头绪就准确迅速地埋了条双保险的线。
    “这认罪状,也是亏了小神婆。”杜秋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对了,姜家住哪儿?忙完了,中午咱们去一趟。”
    ***
    盛夏的中午,太阳烈得吓人。
    杜秋明带着徒弟二狗和中队里其他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先是坐船渡江,又租了辆驴车往北赶。
    谷山村还算是好找,可里头起起伏伏大山小山,山路难走,人家也不多,不过好在,问的每一户人家,都知道姜家在哪儿。
    一座靠着大柳树的院子,院子门上头的三角梅没开花,这几天晒得很,花都晒没了,茂密的枝丫垂下,杜秋明盯着这枝叶看了许久,心里头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揣测,自己带来的这薄礼,会不会显得太少,可太多,又有些殷勤。
    还没敲门,门开了。
    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曹献廷。
    “哟,杜队长来了?”
    杜秋明皱眉:“你也在?”
    曹献廷正往兜里揣东西,小手偷偷摸摸地把最后一截信封给攥进裤袋子,指了指空荡荡的院子,笑着回:“姜家人都外出了,我帮着来收拾一下院子。”
    “出去了?”这可真不敢巧。
    “对,”曹献廷抬头看天,“老姜去西南了吧好像,小神婆跟着闻先生去湖北了,中午十一点的船,现在应该已经漂江上了,怎么?杜队长有事儿?”
    这来得还真是不巧,杜秋明砸吧嘴,徒弟二狗抢先回:“一大早,袁家就自己把尚修勉的认罪状拿了过来,这是小神婆助我们破了案子,我师父赶来道谢呢。”
    “不说话就别说。”杜秋明脸色不大好。
    曹献廷听了,眼皮子翻飞地眨,口气酸得不行:“哟哟哟,之前我记得,杜队长可是看不上姜家呢,现在也上赶着来送礼了?可杜队长再殷勤,也赶不上我和老姜二十年的情谊,杜队长不知道吧,二十年前老姜刚来长沙的时候就在湘江边上救过我,生死之交大过天,你别当第三者。”
    “啊呸,臭不要脸的东西,好意思么你。”杜秋明双手叉腰,左腿在前,所谓对骂,下盘要稳,气势要狠。
    扑了个空,杜秋明也不准备多留,带着薄礼就回了警察署,一回去,就瞧见大办公室里的人脸上愁云密布,倒是有个多嘴的,被人撺掇着过来和杜秋明报信:“杜中队知道吗?张大队长张皮,被革职了,办案不公,刚才被拉过去训了好一会儿,直接被赶回家去了。”
    另一人说:“哟,那这大队长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谁来坐啊?”
    杜秋明听得心痒痒的,挥挥手:“办事儿呢办事儿呢,都在瞎说些什么?”可这心里头,却笑开了花。
    案子是谁出力最多?谁去挖的河西密室?谁把认罪状交上去的?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杜秋明抬头看着骄阳烈日,仿佛看到自己无比光明的未来。
    ***
    长沙南湖港码头。
    火轮船泊港离岸,一去一回,水痕来来往往。
    这几年,长沙的航运都被外国资本垄断,最有名的要数东洋控股的戴生昌,姜琰琰早就听说,这戴生昌的船好啊,官舱一人一间,极其讲究,饭食一日三餐,荤素搭配,米饭都发光。
    姜琰琰都还没坐过呢,这既然是跟着闻东出来,不求住官舱,统舱总归是有的。
    姜琰琰忙活了一宿,想着反正船是十一点开的,尚可眯一会儿,没料到阿毳八点就过来敲门,拉着姜琰琰往河西码头奔。
    南湖港码头在河东,阿毳是睡懵了还是不认地儿?
    一艘小船停在江岸,闻东撩开竹篾篷的帘子探了个头,问阿毳:“老何家豆浆买没买?”
    姜琰琰把包袱里的两个肉包子砸进闻东怀里:“还豆浆呢,全是水,匆匆忙忙的谁给你带?只有老姜家的手工大包子,说好十一点,这么早就来喊我,咱就坐这小破船去夷陵?”
    闻东摸着怀里的包子,半温热,口感该是不错,他朝着姜琰琰笑:“这不是学了你的嘛?”
    闻东又说:“我要走的消息,在长沙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省长和牛局,外带袁家那位大少爷,争着抢着要来给我送行,码头上就那么大地方,趸船也就这么大,行政厅的站一圈,警察署的站一圈,袁家再站一圈,还过不过人了。”
    闻东靠着竹篾篷内壁,咬了一口包子,酸菜馅的,这小骗子还算是细心,知道自己不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