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明:“查过死人的案子没?你们长沙县最多就是婆婆打媳妇,没弄过,就别瞎掺和。”
    “诶,我是不想掺和啊。”曹献廷把手里的那张薄薄一张纸抖得作响,“可这你顶头的那位,警察署的牛局长求着让我做参谋,我也是没法子啊。”
    曹献廷将手里的东西摊开一截,露了个角:“这案子,上头可是知道了,牛局长也晓得我昨晚为了查案,家都没回,请了姜家的小神婆将尸体给捞了上来,又知道我特意请来了闻先生,闻先生还真是神通广大,掐指一算,竟然算出了这尸体的身份,特意写来了给我,怎么的?你想要吗?”
    曹献廷这是在撩拨杜秋明呢。
    杜秋明像是个闷葫芦,肚囊里装的全是小九九,面上却浮不出半点声响。
    曹献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薄纸,故意撂在杜秋明面前,语气豪迈:“给你给你,我才不稀罕看呢,牛局说了,这事儿得咱俩一起块儿办,我是不愿意啊,可是上头有令,办好了,咱俩都升职,瞧见前头没?那一片白水巷都是别墅区,住的都是大官,都是贵人,现在是贵人们的后院死了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办不好,屁都没一个。”
    杜秋明奇怪:“消息传得这么快?”
    曹献廷耸肩,表示和他无关。
    杜秋明看了那页纸,眉头拧得更厉害了,又问曹献廷:“闻先生没说别的?”
    曹献廷狞笑:“怎么,你看不懂啊。”
    “合着你看得懂啊。”
    那纸上,字迹工整,写着:“青青河边柳,遥望东边郎,江水无情流薄暮,只作深愁无尽处。”
    杜秋明鄙视完曹献廷,忍不住又问:“你当时拿了这张纸,就没问先生什么?”
    “我问了啊。”
    杜秋明眼睛亮了,这么隐晦的诗词,不问怎地知道:“你问了啥?”
    曹献廷:“我问先生,先生你怎么这么有才华呢?”
    呸,好肥一只狗腿子!
    合着曹献廷这是看不懂闻东写的,才大方端出来给杜秋明看,想着若是杜秋明能看出端倪,自己也算是空手套白狼了。
    曹献廷不放弃,他凑在杜秋明边上说:“诶,我特意查过了,这最后两句是来自苏庠的《木兰花》,你说,先生是不是暗示,这死者姓苏?”
    杜秋明:“我还凶手姓木呢。”
    曹献廷忽而愣住,继而抚掌点头:“有道理。”
    杜秋明指着岸边的尸体:“那这尸体总得拖回去吧,姜家那姑娘什么时候来?”
    杜秋明本是不怕的,可老烟枪拦得紧,周围的小弟等着杜秋明一张嘴说要抬尸体,就七嘴八舌地劝,也没人愿意抬,还得让姜家的那个做做样子才行。
    曹献廷摊手:“累了,回去洗澡了。”
    杜秋明瞪着曹献廷:“合着就你一人来了。”
    曹献廷笑嘻嘻的:“你是问姜家姑娘吧,想让人家来?要不,我辛苦帮你跑一趟?跑腿钱,八折。”
    杜秋明来了脾气,指挥着手下的人搬人,没人敢动,杜秋明便是喊了徒弟二狗,两人自己上。
    柳树叶子一撩开,恶臭扑鼻,腹腔流着黑水,混着水沟里的腥味,还冒着泡。
    纵然老烟枪在后头跟着又拦又劝的,这半具尸体,还是被杜秋明和徒弟二狗硬搬回了警察署的停尸房。
    上午刚搬过去,姜琰琰不到十点就赶到了。
    姜琰琰换了身衣裳,穿着平时的蓝底碎花上衣,两颊气鼓鼓的被曹献廷领着往停尸房走。
    这年头,停尸房都分了三六九等,这从河里捞出来的,没身份,没人报案,没人认领,便是被丢在了一间废弃的停尸房内,巴掌大的院子徒长了不少杂草,狗尾巴花都有半个人那么高,法医来了一趟,瞄了一眼就走了,尸体重度腐烂,什么都看不出来。
    杜秋明还在停尸房外头吩咐队徒弟二狗,铁锈的大门前两人孤零零地站着,二狗频频点头,师父说的什么都对。
    杜秋明说完,便瞧见姜琰琰背着一个布袋子来了,前头,还跟着曹献廷,他伸手一拦:“尸房重地,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带。”
    这话是说给曹献廷听的,说的却是姜琰琰的不是。
    姜琰琰:“我撒了生石灰,覆了柳树叶,就是防止尸变,你们硬扛了尸体回来,是不是还是光着手扛的?”
    杜秋明上唇咬着下唇:“关你什么事儿。”
    姜琰琰冷笑了一声:“若是光着手,那尸体吸了人气,不多时就会尸变,到时候你找我来对付,这个数。”
    姜琰琰抬手比了个三。
    曹献廷知道,小神婆要价不高,都是个位数,挺起胸膛替小神婆喊价:“三个银元子。”
    “呆子。”姜琰琰一掌拍在曹献廷胸口,“是三十个。”
    杜秋明傲得很:“你怎么不钻钱眼子里去。”他抬手指着后面大门紧闭的停尸房,“这门里带锁,而且那尸体只剩下半截了,我看他怎么变,这大白天的,活人还能被死人吓着了。”
    话语才落,曹献廷的脸突然扭曲起来,他颤巍巍地指着杜秋明身后:“一杆枪,你……。”
    杜秋明觉得不对劲,正要回头,姜琰琰喊:“别回头。”
    一只水淋淋的手慢慢绕上杜秋明的脖颈,阴柔得像是没有骨头,那双手又湿又冷,滑腻腻地带着白色的黏液,自这双鬼手攀上杜秋明后颈的那一刹那,杜秋明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